經義：

關於《采薇》主旨，漢代亦有美、刺兩種說法。一說百姓因長年征伐，歷盡艱辛，心生埋怨，故作此詩。《漢書·匈奴傳》：“周懿王時，王室遂衰，戎狄交侵，暴虐中國。中國被其苦，詩人始作，疾而歌之曰：‘靡室靡家，玁允（玁允，即詩中的玁狁——筆者注）之故’‘豈不日戒，玁允孔棘’。”《白虎通·卷四》有：“古者師出不逾時者，為怨思也。天道一時生，一時養。人者，天之貴物也。逾時則內有怨女，外有曠夫。《詩》云：‘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毛詩序》則以為《采薇》是讚美文王體恤戰士征伐艱苦。聯繫後面兩首詩的內容，《毛詩序》顯得更為貼切。文中說：“《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時，西有昆夷之患，北有玁狁之難。以天子之命，命將率遣戍役，以守衛中國。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車》以勞還，《杕杜》以勤歸也。”創作《采薇》這首詩，是為了遣送戍邊的士卒而作。文王為西伯時，西方有昆夷的禍患，北方有玁狁的侵擾，這些外族常來侵犯中原。文王奉殷王的命令，任命其下屬為將，派遣屯守邊防的役夫，北伐玁狁，西征西戎，以捍衛中原。因此吟唱這首《采薇》來送別戍邊將士。等將士歸來時，又創作《出車》慰勞歸還的將帥，創作《杕杜》犒勞返家的戍卒。《毛詩注疏》：“作《采薇》詩者，遣戍役也。戌，守也。謂遣守衛中國之役人。文王之時，西方有昆夷之患，北方有玁狁之難，來侵犯中國。文王乃以天子殷王之命，命其屬為將率，遣屯戍之役人，北攘玁狁，西伐西戎，以防守捍衛中國，故歌此《采薇》以遣之。及其還也，歌《出車》以勞將帥之還，歌《杕杜》以勤戍役之歸。”

詩首章云：“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毛詩注疏》解釋說，文王將要出兵時，先與戍卒們約定期限：待到春天采薇菜的時候，軍隊就要出發。等到約定期限來臨，文王便派遣這些戍卒，並告誡他們說：昔日約定采薇時節發兵，如今薇菜已生長出來，你們這支先頭部隊可以出發了。派遣他們出征的同時，文王也告知他們歸期：問何時能歸？要等到歲末才能歸來。這是明確告知將士們歸期必然推遲。接著闡明原因，之所以讓你們拋家舍業，無法享受夫妻團聚的生活，是由於玁狁入侵的緣故；大家之所以不得安居休憩，也是因為玁狁入侵。文王以實情告知士卒，讓他們既感念君王的坦誠恩義，又對入侵者同仇敵愾。“文王將以出伐，豫戒戍役期云：‘采薇之時，兵當出也。’王至期時，乃遣戍役，而告之曰：‘我本期以采薇之時，今薇亦生止，是本期已至，汝先輩可以行矣。’既遣其行，告之歸期，曰何時歸？曰何時歸，必至歲亦莫止之時乃得歸。言歸必將晚。所以使汝無室無家，不得夫婦之道聚居止者，正由玁狁之故。又不得閒暇而跪處者，亦由玁狁之故。序其中情告之，是故使之懷恩而怒寇也。”

自古至今，和平都是由戰士血淚寫成的，文王深知此。他為西伯時，商紂尚在，西有昆夷之擾，北有玁狁之患。文王遣將帥戍邊，約期前往，歲末而歸。因為邊患未除，歸期經常推遲。文王對於將士久戍之苦，深有體察。雖一月三捷，捷報頻傳，亦心懷傷悲，哀將士載饑載渴，備嘗艱辛。

經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語譯：

又是一年采薇時，薇菜初露芽新萌。始是戍役首遣行，反復相告約歸期，約定一年歲暮時。外出戍役離家室，只因北境玁狁犯。沒有閒暇得安居，只為趕走玁狁敵。

又是一年采薇季，薇菜莖柔葉又嫩。正是戍役遣行時，反復相告約歸期，將士深憂歸期誤。思鄉憂心亦如焚，總是忍受苦和饑。玁狁未平軍不休，遣誰歸去問平安？

又是一年采薇菜，秋天已到薇菜老。又是戍役遣行時，反復相告約歸期，轉眼已經是十月。王室征役無休止，沒有閒暇能休息。心中憂愁又痛苦，深恐此行不能回。

什麼花兒在盛開？那是棠棣花在開。誰的戰車高又大？將帥戎車高又大，戎車華飾真威風。駕起兵車要出戰，四匹戰馬奔向前。邊地豈能享安寧？一月三捷報京城。

四馬戰車駕起來，戰馬強壯跑得快。將帥乘車上戰場，兵士緊跟車後邊，四馬嫺熟習戰陣。象骨飾弓箭在袋，戰車兵械待出擊。日日戒備不放鬆，玁狁來犯軍情急。

應憶當初去戍役，春天楊柳正依依。想到歸來路途中，大雪紛紛已冬季，春去冬來人在途。天高道遠路難行，又饑又渴又勞累。我心哀傷不能言，衷腸複有誰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