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翟玉忠 楊惠芬 發布時間: 2025-10-05
經義:
《詩經》具有史學意義,這在孟子時代尚為常識。《孟子·離婁下》引孟子的話說:聖王采詩的盛事廢除了,諸多詩篇也就消亡了,它們消亡後孔子才以魯史為基礎創作了《春秋》,以褒貶時事。“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
宋人已忽視《詩經》的歷史背景和政治內涵。南宋朱熹《詩集傳》稱《澤陂》“此詩大旨,與《月出》相類”,都是“男女相悅而相念之辭”,並沒有諷刺意味。
《澤陂》是《陳風》的終篇,《毛詩序》云:“《澤陂》,刺時也。言靈公君臣淫於其國,男女相說(說,通悅——筆者注),憂思感傷焉。”《毛詩注疏》解釋道:《澤陂》這首詩,是諷刺當時的亂象。由於陳靈公與孔寧、儀行父君臣在國內公然淫亂,都與夏姬私通,國中百姓紛紛效仿,男女互相勾引私合,導致淫逸之風盛行。毛亨認為,男女間相互引誘做出違禮之事,令君子深感憎惡,因而憂思感傷。這種憂思既是對時世淫亂的痛心,也是對女子失禮行為的傷感。詩中男女相悅之情,體現在首章前兩句;詩人感傷之緒,流露於次二句;而憂思之懷,則蘊含在末二句之中。對此,鄭玄的解釋有所不同,他認為,由於陳靈公及其臣子在國中淫亂,導致國民放縱淫逸,男女互相愛慕。當他們相聚時,便彼此喜愛;而一旦分離,就產生憂思和感傷之情,乃至相思到了極點。詩中表達男女相悅的,是每章開頭的兩句;表達憂思的,是中間兩句;表達感傷的,是最後兩句。
“作《澤陂》詩者,刺時也。由靈公與孔寧、儀行父等君臣並淫於其國之內,共通夏姬,國人效之,男女遞相悅愛,為此淫泆。毛以為,男女相悅,為此無禮,故君子惡之,憂思感傷焉。憂思時世之淫亂,感傷女人之無禮也。男女相悅者,章首上二句是也。感傷者,次二句是也。憂思者,下二句是也。鄭以為,由靈公君臣淫於其國,故國人淫泆,男女相悅。聚會則共相悅愛,別離則憂思感傷,言其相思之極也。男女相悅者,章首上二句是也。憂思者,次二句是也。感傷者,下二句是也。”
詩首章云:“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毛詩注疏》依毛詩解釋說,在那池塘堤岸內,生長著蒲草和荷花。蒲草非常柔軟弱小,而荷葉則極為繁盛美好。詩以此起興,喻指陳國之內,有男子愛慕女子,對她說:“你的身體像蒲草一樣柔軟弱小,容貌像荷花一樣美麗。”男女之間淫逸放蕩,互相愛慕到了這種地步。君子看到這種亂象,於是感傷起來。那個被男子愛慕的,是一位美好的人,雖然如此美好,卻不能以禮法約束自己。不守禮法,真是可悲啊,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既然無可奈何,於是就對這淫亂的時世感到憂思,無論是醒來還是睡下都無心做事,一想到敗壞的風俗,眼淚鼻涕就一齊湧出,涕泗滂沱。“彼澤之陂障之中,有蒲與荷之二草。蒲之為草甚柔弱,荷之為葉極美好。以興陳國之中,有男悅女云:汝體之柔弱如蒲然,顏色之美如荷然。男女淫泆,相悅如此。君子見其淫亂,乃感傷之。彼男所悅者,有美好之一人,美好如是,不能自防以禮。不以禮,可傷乎,知可如之何。既不可奈何,乃憂思時世之淫亂,寤寐之中更無所為,念此風俗傷敗,目涕鼻泗一時俱下,滂沱然也。”
《陳風》十篇,承載著陳國二百多年興衰史。從《宛丘》的鷺羽歡舞,到《澤陂》的哀哀悲泣,我們又一次從詩中讀到了王朝的興衰。陳國歷代君主屢屢錯失振興的時機,一再沉淪,猶如從高高的宛丘跌落池塘。自幽公到僖公,到陳佗到宣公,再到靈公,陳國國君皆不修德行,好色不好德,不是淫荒昏亂,就是淫昏無志。朝廷上下縱欲成風,終致痛失山河。
經文:
彼澤之陂,有蒲與
彼澤之陂,有蒲
語譯:
池塘四周有堤岸,蒲草荷花生其間。我心中的美人啊!誤入淫逸泥沼中,無限感傷對誰言?醒也無為,睡也難過,孤臣苦淚心憂國。
池塘四周堤岸圍,蒲草柔滑蘭草美。我心中的美人啊!身材修長質如蘭,今卻誤入到泥潭。醒也無為,睡也難過,我心鬱悶難排遣。
池塘四周堤岸高,蒲草柔滑荷花美。我心中的美人啊!身材修長又謹嚴,今卻誤入到泥潭。醒也無為,睡也難過,輾轉反側難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