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政治學的主體是黃老道家、法家(《逸周書·玉佩》)

作者: 翟玉忠 蔡青   發布時間: 2025-07-19

經義:

本篇標題“玉佩”、開篇“玉者”,諸本或作“王佩”“王者”,都是說執政者佩玉以喻德,所以用玉來作裝飾。《周書序》云:“玉者德以飾躬,用為所佩。”

這個世界上,很少有族群如中國人這樣,如此愛玉,如此喜歡佩玉。所以早期到中國的西方人對此感到相當吃驚。19世紀上半葉長期生活在中國的美國商人亨特(William C. Hunter)的《舊中國雜記》中,專辟《玉石》一章討論這個問題。亨特寫道:“中國人至少在二千五百多年前就認識了玉,並且給予高度的評價。玉被認為有多種優良的品質,被看作所有美德的象徵。來到廣州的客人肯定會對純淨的玉值那麼多錢而感到吃驚。一塊不大不小的玉制飾物竟值數千元之巨。”(亨特:《廣州番鬼錄·舊中國雜記》,馮樹鐵、沈正邦譯,廣東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40頁)

子貢曾經對世人看重玉而輕視似玉的石頭瑉(mín)感到困惑,他認為物以稀為貴,於是就問孔子,這是因為玉數量少而瑉數量多嗎,孔子回答:“不是因為瑉多就輕視它,也不是因為玉少就看重它。從前君子都是拿玉來比喻美德:玉溫厚而又潤澤,好比仁;細密又堅實,好比智;有棱角而不傷人,好比義;玉佩垂而下墜,好比禮;輕輕一敲,玉聲清脆悠揚,最後戛然而止,好比動聽的音樂;既不因優點掩蓋缺點,也不因缺點掩蓋優點,好比忠誠;光彩晶瑩,表裏如一,好比言而有信;寶玉所在其上氣如白虹,好比與天息息相通;產玉之所草木豐美,好比與地息息相通。圭璋作為朝聘時的禮物不加束帛單獨使用,這是因為玉的美德。普天之下沒人不看重玉之德,這就好像沒有人不看重道一樣。《詩經》上說:‘想念君子啊,他就像玉那樣溫文爾雅。’所以君子珍視玉。”《禮記·聘義》:“子貢問於孔子曰:‘敢問君子貴玉而賤䃉(,同瑉,似玉的石頭——筆者注)者何也?為玉之寡而之多與?’孔子曰:‘非為之多故賤之也,玉之寡故貴之也。夫昔者君子比德於玉焉:溫潤而澤,仁也;縝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劌(劌,guì,刺傷,割——筆者注),義也;垂之如隊,禮也;叩之其聲清越以長,其終詘然,樂也;瑕不掩瑜、瑜不掩瑕,忠也;孚尹旁達,信也;氣如白虹,天也;精神見於山川,地也;圭璋特達,德也。天下莫不貴者,道也。《詩》云:‘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故君子貴之也。’”

本文則從君子佩玉引出安邦治國之道,中國古典政治學的主體是黃老道家、法家,所以學者們早就注意到其有明顯的黃老道家色彩。(牛鴻恩:《新譯<逸周書>》,臺灣三民書局2015年版,第676頁)《逸周書·玉佩》以民為本,重時勢的思想,同黃老經典《黃帝四經》如出一轍。比如《黃帝四經·經法·君正》說:“人之本在地,地之本在宜,宜之生在時,時之用在民,民之用在力,力之用在節。知地宜,須時而樹。節民力以使,則財生。”

甚至,《黃帝四經》的重要用語也與本篇相同,比如說《黃帝四經·經法·君正》有“號令合於民心,則民聽令。兼愛無私,則民親上。”本篇有“德在利民,民在順上”“勝大患在合人心”。

經文:

玉者所佩在德,德在利民,民在順上合為在因時,應事則易成謀成在周長,有功在力多昌大在自克,不過在數懲不困在豫慎,見禍在未形。除害在脆斷,安民在知過。用兵在知時,勝大患在合人心。殃毒在信疑,孽子在聽內。化行在知和,施捨在平心。不幸在不聞其過,福在受諫。基在愛民,固在親賢禍福在所密,利害在所近。存亡在所用,離合在出命。尊在慎威,安在恭己,危亡在不知時。見善而怠,時至而疑,亡正處邪,是弗能居。此得失之方也,不可不察。

語譯:

佩玉是以玉比德,施德之本在於服務人民,為民之道在於擁護君上。行事合宜,在於順應時勢;把握時機,更易成就事功。謀劃成事,在於周密長遠;建立功業,在於實力雄厚。昌盛強大,在於戰勝自我;避免過失,在於常作警戒。免受困厄,在於預判謹慎;洞察災禍,在於防患未然。消除禍害,在於當機立斷;安定百姓,在於知過改過。用兵決勝,在於把握戰機;攻克難關,在於凝聚民心。遭殃遺禍,在於迷信奸佞;內亂滋生,在於偏聽近寵。教化流行,在於調和人我;施恩濟困,在於持心平正。遭受不幸,在於拒絕批評;獲得幸福,在於虛心納諫。為政之基,在於愛護百姓;江山之固,在於親近賢能。是禍是福,在於親密何人;是利是害,在於親近何臣。國家存亡,在於任用何才;民心聚散,在於政出何令。尊貴在於慎用威權,安定在於謙恭自持,危亡在於不識天時。見善行卻懈怠不為,時機至而猶豫不決,背離正道陷於邪途,如此則無法守住基業。此為治國得失的根本法則,不可不深察明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