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在人文社會領域是進步還是退步了(《國風·魏風·陟岵》)

作者: 翟玉忠 楊惠芬   發布時間: 2025-07-08

經義:

苦難是戰爭的孿生兄弟。在這樣一個由高精尖科技武裝的弱肉強食時代,讀《陟岵》,讓人如鯁在喉!我們看到魏國由於國勢衰微,魏人被大國徵調,在外服役,導致骨肉離散,生死未卜。離家前父母兄弟的殷殷囑託,穿越時空,歷歷在耳。《毛詩序》云“《陟岵》,孝子之行役,思念父母也。國迫而數侵削,役乎大國,父母兄弟離散,而作是詩也。”

這裏,我們不禁要問,相對於周代,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越來越嚴重的“現代社會”,除了科技以及由科技引發的進步,人類在人文社會領域究竟是進步了,還是在原地踏步甚至退步了!

21世紀,隨著世界範圍內保守民族主義勢力的崛起,民族間的相互仇恨也在不斷加深。我們不能忘記:在中國文化中,軍事是“不得已而用之”的仁者之術,先賢行的是既不忘戰也不好戰的中道。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西周軍事觀念的《司馬法》總結說,作戰的原則是——不要違背百姓耕作的農時,不在疾病流行時興兵,這是對本國民眾的愛護;不在敵方國喪時興兵,也不趁敵國鬧災荒時興兵,這是對敵國民眾的愛護。不在隆冬、盛夏兩季用兵,這是對敵我兩國民眾的愛護。所以國家即使強大,若一味好戰必定滅亡;天下即使安定,若忘記備戰必定危殆。《司馬法·仁本第一》:“戰道:不違時,不曆民病,所以愛吾民也;不加喪,不因凶,所以愛夫其民也;冬夏不興師,所以兼愛民也。故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西北大學歷史學院田旭東女士解釋說:“《司馬法》以仁義為宗旨的戰爭觀在這一點上表現十分突出,說明古人懂得保護人民利益是贏得戰爭勝利的根本。以此為戰爭觀的基礎……才能得到敵我雙方民眾的擁護,‘內得愛焉,所以守也;外得威焉,所以戰也’。正如毛澤東同志所說:‘戰爭的偉力之深厚的根源存在於民眾之中。’(《毛澤東選集》第二卷《論持久戰》)這句話深刻地指出了人民群眾在戰爭中所起的偉大的決定性作用,這是馬克思主義者對歷史和戰爭的基本觀點。古代的一些政治家、軍事家也從戰爭實踐中意識到這一點,《淮南子》即曰:‘眾之所助,雖弱必強;眾之所去,雖大必亡。’可見已意識到戰爭的勝敗決定於人心的背向,因此,愛護人民,團結人民,贏得民心,就是用兵打仗的根本問題了。”(陳曦譯注:《吳子司馬法》,中華書局2018年版,第223-224頁)

本詩首章云:“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無已。上慎旃哉,猶來無止!”孝子在服役期間,因親人離散而日夜思念。詩人說當我登上那荒蕪的山巔,遙望父親所在的方向。回想臨行之際,父親曾諄諄告誡:“我的孩子啊,你隨軍遠征路途艱辛,務必夙興夜寐勤勉從事。”又叮囑道:“到了軍營編入行伍後,更要謹慎行事,務必待軍務完畢方可歸來。若擅離職守,必將受到軍法嚴懲。”《毛詩注疏》:“孝子在役之時,以親戚離散而思念之。言己登彼岵山之上兮,瞻望我父所在之處兮。我本欲行之時,而父教戒我曰:‘嗟汝我子也,汝從軍行役,在道之時,當早起夜寐,無得已止。’又言:‘若至軍中,在部列之上,當慎之哉,可來乃來,無止軍事而來。若止軍事,當有刑誅。’”

《陟岵》被稱為千古羈旅行役詩之祖。詩人在外服役,思念故鄉和親人,登高翹望,心中湧起至親的叮嚀,還有那深沉真摯的愛!那種情真意切的叮嚀,遠行相別之際,我們似乎都曾聽到過……

經文: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無已。上慎旃哉,猶來無止

陟彼兮,瞻望母兮。母曰:嗟!予行役,夙夜無寐。上慎旃哉,猶來無棄!

陟彼岡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上慎旃哉,猶來無死!

語譯:

登上那荒蕪山岡,站在高處望故鄉,多想望見我父親。想起父親曾經說,我兒服役去遠方,晝夜不停軍役忙,謹慎行事莫擅離,服役結束再還鄉。

登上那青青山岡,站在高處望故鄉,多想望見我母親。想起母親曾經說,小兒服役去遠方,晝夜勞累不能休,謹慎行事保平安,別把爹娘來相棄。

登上那高高山岡,站在高處望故鄉,多想望見我兄長。想起哥哥曾經說,我弟服役去遠方,同伴同行晝夜忙,謹慎行事保安康,一定活著回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