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翟玉忠 楊惠芬 發布時間: 2025-05-27
經義:
《出其東門》的宗旨,兩漢時已有異說。一派認為此詩諷刺鄭國風俗淫亂。《漢書·地理志》:“男女亟(亟,qì,表示屢次、經常——筆者注)聚會,故其俗淫。《鄭詩》曰:‘出其東門,有女如雲。’”另一派是《毛詩序》:“《出其東門》,閔亂也。公子五爭,兵革不息,男女相棄,民人思保其室家焉。”對“公子五爭”,《鄭箋》解釋說:“謂突再也,忽、子亹、子儀各一也。”
我們遵從毛詩的解釋。因為按《漢書·地理志》的說法,無法說明《出其東門》何以透露出無可奈何的感傷。而毛詩的解釋,不僅符合歷史事實,且與詩文密合。詩中提到的諸公子五次爭國之事,《左傳》中有詳細記載。魯桓公十一年(西元前701年),鄭莊公去世,大臣祭仲擁立昭公(公子忽)繼位。之後宋國誘捕祭仲,威脅他立突為君,祭仲與宋國結盟,帶著公子突回國繼位。當年九月,昭公逃亡衛國,厲公即位,這是第一次君位之爭;魯桓公十五年(西元前697年),祭仲專權,鄭厲公指使雍糾刺殺他,事泄雍糾被殺,厲公逃亡蔡國,太子忽重新回到鄭國執政。這是第二次爭奪;鄭莊公在世時曾欲任命高渠彌為卿,公子忽竭力反對,怎奈莊公不聽。魯桓公十七年(西元前695年),昭公繼位後,高渠彌擔心被殺,便弑昭公,改立公子亹為君。這是第三次爭奪;魯桓公十八年(西元前694年),齊襄公率軍駐紮首止,公子亹前往會盟,高渠彌擔任輔相。七月,齊人殺死公子亹,將高渠彌車裂處死。祭仲從陳國迎回鄭子(即公子儀,昭公的弟弟)繼位。這是第四次爭奪;莊公十四年(西元前680年),鄭厲公從櫟邑發兵攻打鄭國,在大陵擊敗守軍,俘獲傅瑕。傅瑕乞求道:“若肯赦免我,我願助您複位。”雙方結盟後釋放。六月,傅瑕殺害鄭子(公子儀),迎立厲公。這是第五次爭奪。
自西元前701年至西元前680年的21年時間,鄭國公子五爭,六易其君,兵革不息,爭戰不休。個人命運總是與國運息息相關——覆巢之下,鄭國百姓衣食無著,男女相棄,紛紛離開家鄉,思保其家而不能。故詩云:“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毛詩注疏》依毛傳解釋說,鄭國百姓在動盪中無法守護家庭,夫妻離散,詩人對此深為哀憫。詩中描述,當我走出鄭城東門,望見被遺棄的女子多如流雲。詩人雖心懷悲憫卻無力幫助,這些女子太多了,不是我一人能救助的。詩人唯願離散的夫妻能重修舊好,希望那身著素白長衫的丈夫與系著青綠佩巾的妻子,重新生活在一起。“毛以為,鄭國民人不能保其室家,男女相棄,故詩人閔之。言我出其鄭城東門之外,有女被棄者眾多如雲。然女既被棄,莫不困苦。詩人閔之,無可奈何,言雖則眾多如雲,非我思慮所能存救。以其眾多,不可救拯,唯願使昔日夫妻更自相得,故言彼服縞衣之男子,服綦巾之女人,是舊時夫妻,願其還自配合,則可以樂我心云耳。”
詩中的“縞衣綦巾”句,鄭玄箋注有著不同的解讀,他認為,這位著“縞衣綦巾”的女子,正是詩人的妻子。如今若能得以重逢,便是給詩人最大的慰藉。可是,詩人無力守護家室,只能留下悲傷的哀歎。
生逢亂世,“聊樂我員”——詩人似乎是在說樂,這樂中卻蘊含著深深的無奈。
經文:
出其
出其
語譯:
形容憔悴出東門,離家女子多如雲。縱然女子多如雲,有心無力難救助。素衣男子綠巾女,但願他們重相聚,我不能救也欣然。
形容憔悴出重門,離家女子衣如荼。縱然女子多如荼,有心無力難救助。素衣男子紅巾女,但願他們重相聚,我不能救也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