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翟玉忠 楊惠芬 發布時間: 2025-03-08
經義:
只有理解周代的歷史背景,懂得當時的禮法制度,我們才能理解《有狐》,否則,必然如當今諸多學者一樣,面對詩文,想入非非——不知人論世,何以解詩!
西周是一個全面的法治社會,已將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納入法制、規範之中。比如,遭受饑荒會導致人口減少,西周政府規定,這時可以簡化婚禮過程,在六禮不備的情況下結婚,目的是採取應急措施鼓勵生育。《周禮·地官·大司徒》記載:“以荒政十有二聚萬民……十曰多婚。”東漢經學家鄭眾解釋說:“不備禮而娶,婚者多也。”
在《有狐》中,衛國發生災荒,政府不能安排孤男寡女及時成家,所以詩人作詩諷刺之。這是因為,在中國人的觀念中,政府要如父母對待子女一樣,對人民承擔無限責任。《毛詩序》:“《有狐》,刺時也。衛之男女失時,喪其妃耦焉。古者國有凶荒,則失禮而多婚,會男女之無夫家者,所以育人民也。”唐代孔穎達進一步解釋說,國家遭遇災荒,在這樣的特殊情況下,男女成婚不必遵守複雜的禮儀形式,要根據當時的實際情況簡化禮儀,讓適齡的男女及時婚嫁,以此來增加人口,繁衍後代。衛國當時就面臨著這樣的情況,然而衛國君主卻不能宣導簡化禮儀多婚,以致於很多男女錯過了婚配年齡,沒有配偶。《毛詩注疏》:“以古者國有凶荒,則減殺其禮,隨時而多昏(同“婚”——筆者注),會男女之無夫家者,使為夫婦,所以蕃育人民。刺今不然,男女失時,謂失男女年盛之時,不得早為室家,至今人而無匹,是喪其妃耦。”
詩的首章言:“有狐綏綏,在彼淇梁。”“梁”是用石頭擋起來的低壩,老百姓在中間放置魚簍,用來捕魚。災後人口減少,魚梁荒廢,這裏反成了動物的樂園,狐狸們在此緩悠悠地徘徊。對於詩中的“綏綏”兩字,《毛詩傳》解釋說:“綏綏,匹行貌。”這裏,成對狐狸緩緩地行走在淇水魚梁之上,反襯衛國男女失去了配偶,不能成雙配對,甚至連狐狸都不如。婦人心中憂慮,是因為“之子”沒有家室,女子希望與之成婚。衣裳相配,猶如男女相配,詩中假借“之子”無裳,表達女子願為“之子”做衣裳,實則隱喻想與之成家。《毛詩注疏》:“有狐綏綏然匹行,在彼淇水之梁,而得其所,以興今衛之男女皆喪妃耦,不得匹行,乃狐之不如。故婦人言心之憂矣,是子無室家,己思欲與之為室家。裳之配衣,猶女之配男,故假言之子無裳,己欲與為作裳,以喻己欲與之為室家。”
《韓詩外傳》對《有狐》的解釋和《毛詩傳》不同,顯然屬於化用。作者認為古之君王治理天下的關鍵在於推己及人,體察百姓的衣食勞苦,聖王后妃最懂得憂慮天下人穿衣吃飯的問題。並引用本詩“心之憂矣,之子無裳”,說明以忠恕治天下的道理。《韓詩外傳·卷三》:“昔者不出戶而知天下,不窺牖而見天道,非目能視乎千裏之前,非耳能聞乎千裏之外,以己之情量之也。己惡饑寒焉,則知天下之欲衣食也。己惡勞苦焉,則知天下之欲安佚也。己惡衰乏焉,則知天下之欲富足也。知此三者,聖王之所以不降席而匡天下。故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夫處饑渴,苦血氣,困寒暑,動肌膚,此四者,民之大害也。害不除,未可教禦也。四體不掩,則鮮仁人。五藏空虛,則無立士(立士,正直之士——筆者注)。故先王之法,天子親耕,後妃親蠶,先天下憂衣與食也。《詩》曰:‘父母何嘗?’‘心之憂矣,之子無裳。’”
經文:
有狐綏綏,在彼淇
有狐綏綏,在彼淇側。心之憂矣,
語譯:
狐狸雙雙慢悠悠,走在淇水石壩上。我心如此之憂傷,想他可憐沒衣裳。
狐狸雙雙慢悠悠,走在淇水淺灘上。我心如此之憂傷,想他可憐沒衣帶。
狐狸雙雙慢悠悠,走在淇水河岸上。我心如此之憂傷,想他可憐沒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