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覺遵守社會規範才有真正的精神自由(《國風·鄘風·相鼠》)

作者: 翟玉忠 楊惠芬   發布時間: 2025-02-06

經義:

近代自由主義不遺餘力地衝破所有古老社會規範,以期實現個人自由——結果人被物化,成了物欲和金錢的奴隸。

而東西方古典文明共同主張:擁有遵守社會規範的美德是個人精神自由的前提,只有自覺遵守社會規範才有真正的精神自由。孔子在談到自己的人生體悟時說,他到了七十歲才能夠隨心所欲地行事,又不會超越社會規範或道德準則的界限——“從心所欲不逾矩”。(《論語·為政》)

中國人稱各種社會規範的總和為禮。禮對於社會、個人生活是如此重要,先賢常常用身體自身比喻禮。如同個人生活離不開身體,社會生活也不能離開社會規範——禮。

修身、踐行禮義貴在一個誠字。《禮記·禮器》認為,禮就好比人的身體。如果身體有缺陷,君子就把他叫做殘疾人。禮如果踐行不當,就好比人體有殘疾一樣。禮有時以大、以多為貴,有時以小、以少為貴,有時以高、以文為貴,有時以素、以下為貴。以大、以多為貴者就不可隨便減少,以小、以少為貴者就不可隨便增加,以高、以文為貴者就不可隨便遮掩,以素、以下為貴者就不可隨便增飾。所以,雖然禮的綱要三百條,禮的細則三千款,它們都追求一個誠字。“禮也者,猶體也。體不備,君子謂之不成人。設之不當,猶不備也。禮有大有小,有顯有微。大者不可損,小者不可益,顯者不可掩,微者不可大也。故《經禮》三百,《曲禮》三千,其致一也。”

《相鼠》以鼠類的身體及其各部分為喻,就是以體喻禮。鄭玄《禮序》云:“禮者,體也,履也。統之於心曰體,踐而行之曰履。”

詩中說相鼠“有皮”“有齒”“有體”。人之所以和鼠不同,就是因為有儀、有止、有禮。如果無儀、無止、無禮,人就與鼠無異了。《禮記》云:“是故聖人作,為禮以教人,使人以有禮,知自別於禽獸。”

詩人因之巧妙諷刺了那些無禮者。賢君衛文公能改良衛國的政治生態,使群臣守禮法、有禮儀。但有些大臣受以往國君“無禮”的影響,仍我行我素,故詩人作詩諷刺。同時,通過譏諷那些無禮者,反過來讚美了文公。《毛詩序》:“《相鼠》,刺無禮也。衛文公能正其群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無禮儀也。”《毛詩注疏》進而解釋說:“作《相鼠》詩者,刺無禮也。由衛文公能正其群臣,使有禮儀,故刺其在位有承先君之化無禮儀者。由文公能化之,使有禮,而刺其無禮者,所以美文公也。”

對於《相鼠》的宗旨,春秋朝代以來大體都以為是“刺無禮之詩”。西元前546年,齊國大夫慶封來魯國聘問,其車子裝飾很漂亮。魯國兩位重臣叔孫豹(穆叔)和孟孫(孟孝伯)參與接待。孟孫感歎,慶封的車子不也很漂亮麼!叔孫豹回答,衣飾地位和人不相稱,必然得到惡果。漂亮車子有何用?叔孫豹設宴招待慶封時,慶封表現得無禮,叔孫豹為他賦《相鼠》直接諷刺他,慶封竟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為天下笑。《左傳·襄公二十七年》:“齊慶封來聘,其車美。孟孫謂叔孫曰:‘慶季之車,不亦美乎?’叔孫曰:‘豹聞之:服美不稱,必以惡終。美車何為?’叔孫與慶封食,不敬。為賦《相鼠》,亦不知也。”

但《白虎通·諫諍篇》稱《相鼠》是妻子勸誡丈夫的詩:“妻得諫夫者,夫婦一體,榮恥共之。《詩》曰:‘相鼠有體,人而無禮,胡不遄死。’此妻諫夫之詩也。”不知出自何家。清代學人陳喬樅、王先謙認為《白虎通》引詩為魯詩,亦難成定論。(關小彬:《<白虎通義>引<詩>、說<詩>考》,載《阜陽師範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06期)

經文:

鼠有皮,人而無。人而無儀,不死何為

相鼠有齒,人而無。人而無止,不死何

相鼠有,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死?

語譯:

看那老鼠還有皮,做人怎能沒威儀。做人如果沒威儀,不死還能幹什麼?

看那老鼠還有齒,做人怎能沒節制。做人如果沒節制,不死還在等什麼?

看那老鼠還有體,做人怎能沒有禮,做人如果不守禮,怎麼還不快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