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翟玉忠 楊惠芬 發布時間: 2024-11-24
經義:
必須承認,如果沒有現存的西漢毛詩傳和東漢鄭玄的箋注,單純通過詩文,我們幾乎不可能理解《凱風》的本義。
《凱風》是讚美孝順之道。當時衛地人在婚姻觀念上過度開放,淫風流行。有位母親儘管生有七個孩子,仍想再嫁。孩子們誇讚母親辛苦養育之恩的同時,深深自責,認爲自己沒有盡孝道,希望母親不要再嫁。《毛詩序》:“《凱風》,美孝子也。衛之淫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盡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爾。”
但詩文中並無其母“不能安其室”之詞,只有細細品味“母氏聖善,我無令人”,才能體會到晚輩們在委婉勸告自己的母親。孔穎達《毛詩注疏》說得十分清楚:“當時衛之淫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夫室,而欲去嫁,故美七子能自盡其孝順之道,以安慰其母之心,作此詩而成其孝子自責之志也。此與(與,這裏是贊成的意思——筆者注)孝子之美,以惡母之欲嫁,故云‘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則無子者不能安室可知也……此母欲有嫁之志,孝子自責己無令人,不得安母之心,母遂不嫁,故美孝子能慰其母心也。”
最後,詩中以黃鳥之色、聲爲喻,說明孝子當對父母和顔悅色。誠如《禮記·祭義》所說,孝子如果深愛其父母,一定會有和氣;有和氣的,一定會面帶愉悅之色;面有愉悅之色的,一定有和順的容貌。“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
戰國時,孟子曾與弟子們論及《凱風》,並將之與《詩經·小雅·小弁》作了對比。《小弁》太子之傅批評周幽王寵愛褒姒誤國,過錯很大。如果不抱怨勸諫,是將父母等同路人,疏遠父母了;而《凱風》中,母親的過錯小,只是想再嫁,怒而抱怨就不對了,那樣反而是疏遠父母,爲不孝。
孟子弟子公孫丑問:“《凱風》這首詩爲何沒有怨恨情緒在其中?”孟子說:“《凱風》寫母親的小過錯;《小弁》寫父親的大錯。父母過錯大而不怨恨,就是疏遠父母;父母過錯小而怨恨,是反應過激。疏遠父母,這是不孝;反應過激,也是不孝。孔子說過:‘舜是最孝順的了,到了五十歲時還依念父母。’”《孟子·告子下》,“曰:‘《凱風》何以不怨?’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磯,東漢趙岐注:“磯,激也”——筆者注)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在中國文化中,舜是大孝的典範。舜內行孝道,到了五十多歲還依戀父母,所以天下歸心,天下得以大治。
孟子屢屢談及舜的大孝,指出一個人如果不能得到父母的歡心,根本就不可以做人;不能順著父母的意願行事,不能算是做好子女。舜竭盡全力按侍奉父母的方法行事,父親瞽瞍就高興了;瞽瞍高興了,天下風俗因此都變好了;瞽瞍高興了,天下父子之倫就由此安定了。這就是大孝。《孟子·離婁上》:“不得乎親,不可以爲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爲子。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厎豫(厎豫,使快樂的意思——筆者注),瞽瞍厎豫而天下化,瞽瞍厎豫而天下之爲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
孟子認爲社會治理要從在家行孝開始,一個人在家孝順父母,在外就會尊敬上級,這是天下太平的基礎。他說:“道路就在眼前卻向遠處尋找;事情本來容易卻找難的去做:只要人人孝順父母、尊敬長上,天下就會太平。”《孟子·離婁上》:“道在邇(邇,近——筆者注)而求諸遠,事在易而求諸難: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天下大治,始於治家,治家之本,在於孝順。難怪孟子說:“事,孰爲大?事親爲大。”
家庭是人生的首要道場,在其中有所成就,亦難矣!天下之事,事親爲大——吾信之矣!
經文:
凱風自南,吹彼
爰有寒泉?在
語譯:
和風陣陣自南方,風吹入懷棘棗長。棘棗葉舒枝兒壯,母親養子辛苦忙。
和風陣陣自南方,棘棗長大成柴薪,母親明理又善良,我們不好不像娘。
寒泉之水出浚邑,泉水潤邑又潤民,母親養子有七人,怎能不苦不勞辛。
黃雀好看色悅人,歌聲婉轉音悅人,我母養子有七個,誰能安慰我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