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聖編詩之苦心,今人尚知否(《國風·邶風·日月》)

作者: 翟玉忠 楊惠芬   發布時間: 2024-11-19

經義:

生活於21世紀的我們,已經很難理解《禮記·大學》所說的:“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因爲當今世界由數以百計的民族國家組成,整體呈現爲無政府狀態,已經沒有大一統的和平世界秩序;民族國家的基本社會單位是由父母和子女組成的小家庭,普通家庭與政治的關系很疏遠。夏商周三代則不是這樣,當時東亞世界有著大一統的天下,王的家族是其統治中樞;組成天下的各諸侯國也是一樣,諸侯之家是諸侯國的中樞,其家族的團結和諧直接影響到國家的治亂興衰。

這就不難理解,爲何《國風·邶風》中,連續有五首詩(《綠衣》《燕燕》《日月》《終風》《擊鼓》)描寫因爲衛莊公不守家庭禮法,導致兒子衛桓公(公子完)被殺,以及後來長達半個世紀之久的家庭悲劇和國家動蕩。衛桓公也成爲春秋時期第一位遭到弑殺的國君,從此天下大亂。西漢司馬遷僅據《春秋》一書的統計數字就讓人觸目驚心:“《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史記·太史公自序》)

春秋社會大亂之始始於衛侯家——聖人欲天下和平,河清海晏,希望世人以此爲誡,重視政治重心的建設。因爲一個社會只有存在協調平衡各方的穩定政治重心,“建中立極”,才能實現持久和平和持續發展。先聖編詩之苦心,今人尚知否?今人尚知否?

據《毛詩序》,本詩寫於西元前719年公子州吁弑殺衛桓公之後,衛莊公夫人莊姜感傷國難,衛莊公不顧自己的勸諫,寵妾室遠正妻,致使寵妾非法僭越,而生《綠衣》之憂;寵妾的兒子公子州吁驕縱不法,乃至作亂犯上。正因爲莊公沒有處理好家事,才貽誤了國事大事。《毛詩序》:“《日月》,衛莊姜傷己也。遭州吁之難,傷己不見答於先君,以至困窮之詩也。”

古人常以日月比喻國君與夫人,因爲只有像日月一樣,太陽在白天照耀,月亮在晚上光明,二者共同照臨下土,各守其職,國家才能治理好。《禮記·昏義》中說:“天子與后,猶日之與月,陰之與陽,相須而後成者也。”鄭玄注“日居月諸,照臨下土”一語時也說:“日月,喻國君與夫人也,當同德齊意以治國者,常道也。”

衛莊公不遵守傳自古聖先賢的禮法,自亂名分,終致家庭不睦,政治中樞不穩,國事何以能安定?此大失國家建中立極,建立穩定政治重心的宗旨,莊姜因此而怨莊公,乃至埋怨父母將自己遠嫁衛國。孔穎達《詩經注疏》解釋說:“言日乎,日以照晝,月乎,月以照夜,故得同曜齊明,而照臨下土。以興國君也,夫人也。國君視外治,夫人視內政,當亦同德齊意以治理國事,如此是其常道。今乃如是人莊公,其所接及我夫人,不以古時恩意處遇之,是不與之同德齊意,失月配日之義也。公於夫婦尚不得所,於眾事亦何能有所定乎?”

日月各居其位,國君與夫人盡職盡責,才能家庭同心,家齊才能國治!莊公不修私德,莊姜勸而無效,結果家殘國亂。莊姜的內心之痛,日月可鑒!

經文:

日居月諸,照臨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定寧不我顧

日居月諸,下土是。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寧不我

日居月諸,出自東方。乃如之人兮,德音無良。胡能有定?也可忘。

日居月諸,東方自出。父兮母兮,我不卒。胡能有定?報我不

語譯:

日月流轉晝複夜,昭昭光明照大地。未料君是這種人,不守禮法沒規矩。如此行爲家怎齊?昔日勸君君不顧,定國須得先齊家。

日月流轉晝複夜,浩天無私覆下土。未料君是這種人,薄情寡義不相睦,如此寡義家怎齊?有情有禮君不報,家齊方得國安定。

日月流轉晝複夜,晝夜更替出東方。未料君是這種人,美言醜行德無良。如此無德家怎齊?君之無良豈能忘,定國須得先齊家。

日月流轉晝複夜,晝夜更替出東方。想起我的父母來,爲何嫁我到遠方。如此無德家怎齊?無禮待我家不寧,家齊方得國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