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翟玉忠 楊惠芬 發布時間: 2024-08-10
經義:
《詩經》之首三篇《周南·關雎》《周南·葛覃》《周南·卷耳》,囊括了中華禮義文明及其政、教體系,是一個有機的整體。
孔子云:“《關雎》,以色喻(喻,說明——筆者注)於禮。”(《孔子詩論》),“食色,性也”,好色是人所難免的,但如果對此情不加以節制,就會導致社會秩序大亂,所以要用禮法去規範——這是中華禮義文明“因人情節人欲”的基本特徵。
《荀子·大略》談到《國風》不避好色之情時說,《國風》言及愛好女色,解說它的古書說:“滿足情欲而不超越社會禮法的界限,它的真誠不變可以和金屬石頭的堅不可摧相比,它可以放到宗廟中去演唱。”“《國風》之好色也,傳曰:‘盈其欲而不愆(愆,音qiān,超過——筆者注)其止。其誠可比於金石,其聲可內於宗廟。’”唐代楊倞注:“好色,謂《關雎》樂得淑女也。盈其欲,謂好仇(仇,配偶之意——筆者注)也,窹寐思服也。止,禮也。欲雖盈滿而不敢過禮求之。此言好色人所不免,美其不過禮也。”
黃老道家經典《淮南子·泰族訓》論及中華禮義文明“因人情而為之節文”(《禮記·坊記》)時也說,先王制定法令、禮儀,都是根據人情的喜好來節制修飾的。根據人好色的本性,制定了婚禮,用以規範男女之別;根據人有愛好音樂的特性,規正了《雅》《頌》之音,因而風俗不至於放蕩下流;根據人民需要家室安寧、妻兒快樂的願望,教導人們和睦孝順,因而父子間有親情。“故先王之制法也,因民之所好而為之節文者也。因其好色而制婚姻之禮,故男女有別;因其喜音而正《雅》《頌》之聲,故風俗不流;因其寧家室、樂妻子,教之以順,故父子有親……”
中華文明自古政治治理與社會教化相統一。政府不僅有治國之責,還有教化之責,且教化為先,所以《周南·葛覃》說明教化的重要意義。本詩則強調了中華選舉制度——選賢任能的賢能政治(尚賢制)。
《卷耳》主旨,現存魯說和毛說,皆言作者希望得到賢能之士,任以官職。心知臣下的辛勞,出於公心欲舉薦賢能,至於憂慮勤勞。魯說:“思古君子官賢人,置之列位也。”《毛詩序》則從女性的視角理解:“后妃之志也。又當輔佐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內有進賢之志,而無險诐(險诐,xiǎn bì,陰險邪僻——筆者注)私謁之心,朝夕思念,至於憂勤也。”
《卷耳》的主旨可能在春秋戰國時代就廣為人知。《左傳·襄公十五年》談到楚國任官唯賢,用人得當時,就引用了《卷耳》。作者認為,楚國公子午做令尹,公子罷戎做右尹,蔿子馮做大司馬,公子橐師做右司馬,公子成做左司馬,屈到做莫敖,公子追舒做箴尹,屈蕩做連尹,養由基做宮廄尹,以安定國家。君子認為楚國這時能夠正確安排官職的人選。選舉官員,這是國家的當務之急。這樣百姓就沒有非分的想法了。《詩經》說,“嗟我懷人,寘彼周行。”就是說能夠恰當安排官職的人選。天子和公、侯、伯、子、男,以及甸、采、衛的各級大夫,各安其職,就是所說的“周行”了。“楚公子午為令尹,公子罷戎為右尹,蔿子馮為大司馬,公子橐師為右司馬,公子成為左司馬,屈到為莫敖,公子追舒為箴尹,屈蕩為連尹,養由基為宮廄尹,以靖國人。君子謂楚於是乎能官人。官人,國之急也。能官人,則民無覦心。《詩》云:‘嗟我懷人,置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公、侯、伯、子、男,甸、采、衛大夫,各居其列,所謂‘周行’也。”
如同當代西方流行民主政治一樣,過去四千多年來,賢能政治一直是中國政治制度的底色。“又紅又專”的賢能難得,《卷耳》作者求賢若渴,無心採集卷耳。她在想那些外出辛苦訪賢的人,怎麼還沒訪到賢能之士歸來?《孔子詩論》說:“《卷耳》,不知人。”似乎是說作者不能知人,未能找到賢能,因而感歎“知人善任”之難。
經文:
陟彼高岡,
語譯:
采呀采呀采卷耳,采了好久沒滿筐。
想念賢人君子啊,列位快來朝堂上。
外出求賢來到高山上,馬兒跑得又累又頹喪。
姑且倒滿一杯酒,仰天一飲慰愁懷。
外出求賢登上那高高的山岡,馬兒累得毛發黃。
姑且倒滿一杯酒,仰天一飲慰傷懷。
外出求賢來到那石山上,馬兒病得倒地上。
僕人累倒在一旁,賢人啊你快快來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