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陰陽——大聖人周公的陰謀(《酆保》一)

作者: 翟玉忠 蔡青   發布時間: 2023-09-27

經義:

據《詩經·大雅·文王有聲》,我們知道《酆保》製作時間在文王消滅商人的重要諸侯崇國,在豐地建邑之後。詩中說:“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於崇,作邑於豐。”豐即酆。

當時商人和周人的矛盾已經白熾化,滅商的時機基本成熟。周人得到了天下大多數諸侯國的擁護。誠如本篇開頭所述,文王二十三年天下諸侯相繼前來,齊聚周地,“九州之侯咸格於周”。

在這種戰略情勢下,如何保存自己,打擊敵人,就成了周人首要考慮的問題。周公明確提出了關於內政、外事的九大主張,即五祥、六衛、七厲、十敗、四葛;四蠹、五落、六容、七惡。前五項是關於內部治理的,後四項是關於對敵戰略的。

“兵者,詭道也。”大家知道,周公是世所公認的大聖人,文中周公所論對敵戰略多陰謀,所以清以來學人多以為本文是偽作,是“庸妄人所為”。清代學者唐大沛斷言:“此篇首尾戰國時人偽作,中間則雜取兵家言以實之。四蠹、五落、六容、七惡,尤為詭詐,蓋即戰國時用兵之譎計,曾聖王時而有是哉!首段已謬戾迭見,必是戰國時庸妄人所為無疑也。”(牛鴻恩:《新譯<逸周書>》,臺灣三民書局2015年版,第121頁。)

這種觀點甚至影響到了今人。牛鴻恩先生忽視當時的具體歷史背景,明確否定本文所說是史實。(牛鴻恩:《新譯<逸周書>》,臺灣三民書局2015年版,第124頁。)

這是後儒對聖人長期理想化塑造的結果,實際是對聖賢境界的誤讀與偏見。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聖賢能掌握辯證思維,守經達權,把握陰陽,深得中庸要旨。哪里是那些“執一無權”、信奉教條主義的庸人所能理解的呢!

與西方傳統上認為人性本惡、在上帝面前人皆平等不同,中國先哲認為人具有不同的智慧境界,且這種境界可以通過人生曆練不斷提升。《黃帝內經·素問》首篇《上古天真論》指出,真人、至人、聖人、賢人“法於陰陽”,都是能效法陰陽辯證規律的人。但其境界各不相同,真人則能“把握陰陽”,至人能“和於陰陽”,聖人能“處天地之和,從八風之理,適嗜欲於世俗之間”,而賢人只能“逆從陰陽”,即順從陰陽的變化。

《上古天真論》引用黃帝的話說:“余聞上古有真人者,提挈(qiè、舉起)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中古之時,有至人者……其次有賢人者,法則天地,像似日月,辨列星辰,逆從陰陽,分別四時,將從上古合同於道,亦可使益壽而有極時。”

黃帝描述真人說:他們掌握並運用天地陰陽變化的規律,能夠調節呼吸,吸收精純的清氣,超然獨處,令精神內守,鍛煉身體,使筋骨肌肉與整個身體達到高度的協調,所以他的壽命同於天地而沒有終了的時候,這是修道養生的結果;描述聖人說:他們能夠依據天地的變化,日月的升降,星辰的位置,以順從陰陽的消長和適應四時的變遷,追隨上古真人,使生活符合養生之道,這樣的人也能增益壽命,但仍有終結之時。

世間萬事萬物有陰就有陽,周公既知陽謀,又知陰謀,可謂是能“把握陰陽”的大聖人,與《上古天真論》講養生不同,他將之運用到了內部治理和對外鬥爭之中。

經文:

維二十三祀庚子朔,九州之侯咸格於周王在酆,昧爽,立於少庭。王告周公旦曰:“嗚呼!諸侯咸格來慶,辛苦役商,吾何保守,何用行?”

旦拜手稽首曰:“商為無道,棄德刑範,欺侮群臣,辛苦百姓,忍辱諸侯,亡人惟庸,莫大之綱,福其亡王其祀,德純禮明,允無二,卑位,柔色,金聲以合之。”

王乃命三公九卿及百姓之人,曰:“恭敬齊潔,咸格而祀於上帝。”商饋始於王,因饗諸侯,重禮庶吏,出送於郊

語譯:

文王二十三年庚子月的第一天,天下諸侯相繼前來,齊聚周地。文王當時住在國都酆,那天天剛亮他便來到政事廳,與周公旦共商國是。文王說道:“唉!諸侯們千里迢迢趕來慶賀,令人感慨。滅商大業何其艱巨,必將千辛萬苦啊!今後我怎樣才能保國安民,該如何施政呢?”

周公旦向文王行叩拜大禮,答道:“商王一味行無道之事,拋棄禮法典範,輕慢群臣,奴役百姓,侮辱諸侯,任用逃犯——維繫國家的大綱大法都被他廢弛殆盡,所以失去了上天的福佑。當務之急,請我王舉行一次祭祀,要道德純正,禮數明備,確保各個環節都沒有過失。您在祭典中要心懷謙卑,神色溫和,聲音恭敬,以此來團結大眾。”

文王採納了周公的建議,祭祀當天,他命令諸侯公卿及百官:“恭敬你們的內心,整肅你們的儀容,都來祭拜上帝吧!”禮畢,文王開始分賞祭物,並設宴酬謝眾諸侯,隆重招待隨從官員,最後親自為他們送行,直至酆都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