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翟玉忠 發布時間: 2022-07-10
編者按:6月25日9:00-11:30,六經書院第一次工作會議線上召開,大《六經》工程總編輯翟玉忠先生做主旨報告,以下是報告主要內容。
我們要將六經書院打造成百年學術老店,必須做到“三個不動搖”:堅持學術為本的方向不動搖;堅持返本開新的學術路線不動搖;堅持中西互濟的天下觀不動搖。
一、堅持學術為本的方向不動搖
我們不是智庫機構,也不是宣傳媒體,而是學術機構。這一點必須明確。
學術乃天下公器,學術研究服務於全人類,它揭示大本大源、大是大非的問題。
無論國家智庫還是企業智庫,都帶有明確的立場。儘管智庫思考問題常常是戰略性的,比如說一個國家智庫調查轉業軍人就業問題,提出政策建議,並把它交給有關部門。
媒體又跟智庫不同。媒體主要不是面向決策者,而是面對大眾。內容一定要通俗易懂,才能將思想宣傳出去。
智庫、媒體和學術這三種機構是不是互相矛盾的呢?也不是。以新法家為例,我們也給有關部門寫過內參。
前不久,我就唐山打人事件,寫了《如何避免唐山燒烤店打人這類事件再度發生》一文。但我們寫時評也沒離開學術,除了給避免這種事件再度發生提供具體方案外,我們還宣傳了中華法系。
古代生意人有一句著名的話:業貴專精!我們不能離開自己的學術主業,去搞變現快的東西。現實中會不斷有人告訴我們五花八門的生財之道,但我們一定要有定力,這是戰略問題——要牢牢抓住學術這一畝三分地,我們才會不負平生,為中國、為人類做出巨大貢獻。
二、堅持返本開新的學術路線不動搖
搞工業化,有時不得不學習別人,因為工業化西方是先行者,中國是後來者。所以剛解放的時候,毛主席說橫豎我們沒有經驗,所以要全面學習蘇聯。
但1956年以後,我們就開始探索自己的工業化道路。這個探索現在看來太重要了;2014年出了一本書叫《一本書的歷史》。“這本書”指《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是中國共產黨建立70年的時候國家推出的一本書,主持這項工作的是當時理論界的重要領導人胡喬木和胡繩。
《一本書的歷史》記述寫作《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時,胡喬木和胡繩的一些內部談話,其中有一篇是1991年12月27日胡繩同志的談話。1991年12月27日是蘇聯解體的第二天。
這個談話讀起來讓人驚心。胡繩談到,假如不是當年毛主席及時主動探索我們自己的道路,大膽地同蘇聯決裂,我們現在可能和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命運一樣。他甚至將同蘇聯決裂和抗美援朝並列。胡繩說:“全國解放後,毛主席兩個決心是了不起的:一個是抗美援朝。也有很大的風險,沒有包票一定能打下來,但力量是有的。這是一個風險。和蘇聯決裂,這又是大風險。在中國,至少我們這一輩對蘇聯曾迷信過。抗日戰爭時,一些民主人士也說,中國的希望在延安,世界的希望在莫斯科。那時,蘇聯是全世界共產黨的旗手,它率領全世界的共產黨來抵制你,這也是很大的風險。如果不敢冒這個風險,就得一切按照蘇聯的指揮棒做,中國就會和東歐這些國家一樣,不過是大一點的衛星國。東歐党和國家領導人,實際上是莫斯科在指揮。後來30年有的也有些發展,但結果怎麼樣?1989、1990、1991年,東歐和蘇聯一起垮,這是盡然的。想起來真有些後怕。”(胡繩:《在毛澤東研究述評會上的講話》,收入金沖及:《一本書的歷史:胡喬木、胡繩談〈中國共產黨的七十年〉》,中央文獻出版社2014年版)
這裡我們看到,站在中國的土地上思考問題,走自己的路多麼多麼重要,是關乎生死的大問題。學界接受民國以來“以西釋中”的學術路線,等於用別人的腦袋指揮自己,這是極其危險的。目前西方標杆作用消失殆盡,這個時候你再用西方學術解釋中國,更沒有說服力。
那麼脫離“以西釋中”的學術路線,我們要轉向哪裡?我們主張“返本開新”。
這裡分兩個大問題,本回哪裡,如何開新?
現代西方學術只有一兩百年的歷史,而我們有四五千年的本土哲學社會科學歷史。在1912年廢止讀經前,從4000多年前的堯舜時代到20世紀初,經學一直是國家的指導思想,也就是說中國5000年文明有98%左右的時間都是經學主導的!但有太多的人忘記了這一點,他們以為引入西方一些理論概念就能解決好中國問題,這是異想天開。
為了重新整理六經,我們必須把西方學術對經學的理解翻過去,把佛學化的宋儒翻過去,還要把割裂經子、蛻變為資本代言人的漢儒翻過去,最後才能走入孔子門牆,就是我們耗時二十年整理的孔門四科——這個過程極難!
因為很少人知道,漢以後儒學是一種政治經濟學,一種代表豪強、大資本利益的政治經濟學。不要天真地以為儒家只講道德仁義,要學會用馬克思主義的眼光看待中國文化,看儒家的屁股坐在哪!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看到漢以前一個蒸蒸日上、茁壯成長的少年中國——我們所要恢復的學問就是少年中國的靈魂,這是中華復興的根本,也是人類走向未來的根本。
那麼返回漢以前的經學,走入孔子門牆,如何再回到21世紀,開新呢?
過去兩千年,中國的學術都是按圖書分類的,今天我們必須學習西方,以學術來分類,這樣才能將中國學術整合起來和世界對話——這也是為何要回到孔門四科的原因。比方說名學,主要在兩個學派中,一個是墨家,一個是名學,你就必須打破名、墨界限,將中國古典邏輯學全盤托出。
“以西釋中”實際是一種文化殖民。我們這麼大的國家,靠別人精神輸血極其危險。文化殖民和軍事殖民不同,奉行文化殖民的那些知識份子既有名又有利,乃至有國際聲譽,是很舒服的。我們要敢於和他們決裂,堅持返本開新的學術路線——這個東西沒了,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沒有了!
三、堅持中西互濟的天下觀不動搖
現在,中國比以前強大了,學界就產生了一種民族主義狂熱,天天詛咒西方,日日歌功頌德。這些人拋棄了中國人溫柔敦厚、厚德載物的精神。
大道不是這樣的,它包容萬物,東西方都可以包容進去。
東西方有不同的學術傳統,沒有高下之別,也沒有國別之限。大道並行而不悖,我們反對的只是過去一百多年用西方學術肢解中國學術,這將導致我們五千年的人文傳統和意義世界喪失——要知道,中國擁有世界史上最為深廣、圓融、高度發展的學術體系。
清華大學人文學院歷史系方朝暉教授一針見血地指出:“全面引進西方學科和概念,從而將中國傳統學術五馬分屍、強行納入西方知識體系,又導致了中國傳統學問的人為中斷。今天,我更認為當代中國的學統問題表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學術範式的難產,二是學人意義的喪失。”(方朝暉:《中學與西學:重新解讀現代中國學術史》修訂版自序,中央編譯出版社2022年版。)
學術無國界。比如代數學,阿拉伯人奠定了這一學科的基礎,但現在已經是全世界的了。有學者預言,在電腦數學的時代,以《九章算術》為代表的中國數學範式——其機械化演算法會為世界做出巨大貢獻。
過去我們新法家在一定程度上民族主義味道太濃,事實證明這不利於我們在國際上的發展——這是個教訓。
學術乃天下公器,我們不能舍根本,不能忘初心,在國家提出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今天尤其是這樣。不是說只有漢人才研究孔子思想,我到西南彝族地區去,才發現彝族也有自己的孔子思想傳承,很驚訝也很受啟發。
中國古典學術是以天下架構為基礎的,它是世界性的。比如中國人講倫理道德,就說所有的人都是媽媽生的,所以道德要建立在父(母)子這個基礎上——因為美國人也是媽媽生的。所以中國人的道德對美國基督教徒也有用啊!它有利於處理好家族關係,保持家庭和睦。
大道無形。我們六經書院可以建在都市商業大廈裡,也可以建在佛教寺廟裡,基督教的教堂裡,伊斯蘭教清真寺裡;還可以在網路上傳道,在非洲的大樹下講道……它如水如風,是普世的,是天下人的。
總之,天下為公。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道是天下人的公道,學術是天下人的公器。我們要通過六經書院,將發源於中國,以孔門四科為代表的內養外用至中大道傳遍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