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主任計不任怒(《韓詩外傳·卷十•第三章》)

作者: 孫立堯   發布時間: 2022-06-11

經義:

就里鳧須個人的行為來說,在隨同晉文公出亡的時候竊走財物,可以說是不忠不義之至;但就他對於晉文公的一段諫言來看,其策略又不失為一種可以安定國家的權宜之計。晉文公採納了他的意見,不計前嫌,最終能夠使國家安定下來,《新序》中也記有此事,最後的評論說:“明主任計不任怒,暗主任怒不任計。計勝怒者強,怒勝計者亡,此之謂也。”分析得很清楚。從策略的角度來說,晉文公能夠比較明確地權衡得失;從用諫的角度來說,晉文公的胸襟比較開闊,不因人而廢其言,也是值得稱許的。

經文:

晉文公重耳亡過曹,里鳧須從,因盜重耳資而亡。重耳無糧,餒不能行,子推割股肉以食重耳,然後能行。及重耳反國,國中多不附重耳者,於是鳧須造見曰:“臣能安晉國。”文公使人應之曰:“子尚何面目來見寡人,欲安晉也?”鳧須曰:“君沐邪?”使者曰:“否。”鳧須曰:“臣聞沐者其心倒,心倒者其言。今君不沐,何言之悖也?”使者以聞。

文公見之,鳧須仰首曰:“離國久,臣民多過君,君反國而民皆自危。鳧須又襲竭君之資,避於深山,而君以餒,介子推割股,天下莫不聞。臣之為亦大矣,罪至十族,未足塞責。然君誠赦之罪,與驂乘遊於國中,百姓見之,必知不念舊惡,人自安矣。”於是文公大悅,從其計,使驂乘於國中,百姓見之,皆曰:“夫鳧須且不誅而驂乘,吾何懼也?”是以晉國大寧。故《書》云:“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若鳧須,罪無赦者也。

《詩》曰:“濟濟多士,文王以寧。”

語譯:

晉文公重耳逃亡經過曹國,里鳧須跟隨著他,偷了重耳的物資逃跑了。重耳沒有糧食,餓得走不動路,介子推割下大腿上的肉來給重耳吃,重耳吃了以後才能夠行走。等到重耳返回國家的時候,國人大部分不依附重耳。這時候鳧須來見重耳,說:“我能夠讓晉國安定。”晉文公派人回答他說:“你還有什麼臉面來見我,要安定晉國?”鳧須說:“國君在洗頭嗎?”使者說:“沒有。”鳧須說:“我聽說過洗頭的人心倒過來,心倒過來的時候,他說話也不合道理。現在國君既然沒有在洗頭,為什麼他說的話這麼不合理?”使者將鳧須的話告訴了晉文公。晉文公接見了鳧須,鳧須頭仰起來說:“您離開國家時間太長了,大臣和老百姓都認為您不對,您回國來,老百姓都感到自己很危險,我又曾經偷偷地將您的財物全部拿走了,躲避在深山裏,讓您挨了餓。介子推割大腿上的肉給您吃,天下人都聽說過,我所做的惡很大,即使誅滅我的十族,也不能夠抵償罪過。然而您真能夠赦免我,並和我一同坐車在國都中游覽,老百姓看見了之後,一定會知道您不計較以前的罪過,人人都會得到安定了。”

於是晉文公非常高興,聽從了他的計謀,讓他陪同自己在車上遊覽國都,老百姓看見了,都說:“鳧須都沒有被誅殺,而且陪同著國君一起出遊,我還害怕什麼呢?”所以晉國就得到了很大的安定。所以《尚書》中說:“文王也去做卑賤的事情,去做開通道路、耕種田地的勞動。”像鳧須這樣的人,他的罪本是不能赦免的。

《詩經》上說:“有這麼多的賢士,文王因此得到安寧。”

(整理自孫立堯注譯:《新譯韓詩外傳》,臺北三民書局2012年版。經義為原書“研析”部分,文章並不代表本網觀點;標題為整理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