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不敢為“喪家之狗”(《韓詩外傳·卷九•第十八章》)

作者: 孫立堯   發布時間: 2022-06-08

經義:

“喪家之狗”在這裏的含義和今天通行的意思有所不同,今天通常是指失去了依靠,到處亂竄,無處投奔的人,但這裏則是其原意,指正在辦理喪事的人家中的狗。這則故事裏,孔子將它比喻為將欲有所施為的人,因為喪家既失其主,必導致家中的管理有所混亂,這也就相當於當時天下沒有聖明的君主,喪家之狗尚能有所作為,而當時的社會環境之下,孔子曾經感歎“道之不行,已知之矣”(《論語·微子》),已經是不能夠有所作為了,別人也曾經說孔子的汲汲奔走,也不過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論語·憲問》)罷了。因此孔子的這句話,實在也是一句悲涼之中的無奈之語。

經文:

孔子出衛之東門,逆姑布子卿,曰:“二三子引車避。有人將來,必相我者也。志之。”姑布子卿亦曰:“二三子引車避。有聖人將來。”孔子下步,姑布子卿迎而視之五十步,從而望之五十步,顧子貢曰:“是何為者也?”子貢曰:“賜之師也,所謂魯孔丘也。”姑布子卿曰:“是魯孔丘歟?吾固聞之。”子貢曰:“賜之師何如?”姑布子卿曰:“得堯之,舜之目,禹之頸,皋陶之喙。從前視之,盎盎乎似有王者。從後視之,高肩弱脊。 此惟不及四聖者也。”子貢籲然。姑布子卿曰:“子何患焉?汙面而不惡葭喙而不藉,遠而望之,羸乎若喪家之狗。子何患焉?子何患焉?”

子貢以告孔子。孔子無所辭,獨辭喪家之狗耳,曰:“丘何敢乎?”子貢曰:“汙面而不惡,葭喙而不藉,賜知之矣。不知喪家狗,何足辭也?”子曰:“賜,汝獨不見夫喪家之狗歟?既斂而槨,布器而祭。顧望無人,意欲之。上無明王,下無賢方伯,王道衰,政教失,強陵弱,眾暴寡,百姓縱心,莫之綱紀。是人固以丘為欲之者也,丘何敢乎!”

語譯:

孔子走出衛國的東城門,只見姑布子卿迎面而來,孔子對他的學生們說:“你們都牽開車子回避一下,有人要到這裏來,一定是來看我的面相的,你們記住他的話。”姑布子卿也對跟隨他的人說:“你們牽開車子回避一下,有一位聖人將要到來。”孔子下車步行,姑布子卿迎上去看著孔子的面相走了五十步,又從後面看著他走了五十步,回頭對子貢說:“這個人是幹什麼的?”子貢說:“他是我的老師,即魯國的孔丘。”姑布子卿說:“是魯國的孔丘嗎?我早就聽說過他。”子貢說:“我的老師怎麼樣?”姑布子卿說:“他有堯的前額,舜的眼睛,禹的脖子,皋陶的嘴巴。從前面看,很飽滿,有王者的氣度;從後面看,肩膀很高,脊背卻弱小,這是他比不上四位聖人的地方。”子貢籲了一口氣。姑布子卿說:“你擔心什麼呢?你的老師臉黑,但是並不醜陋;嘴巴長但是並不雜亂。從遠處看他,瘦弱得就像是有喪事人家的狗,你擔心什麼呢?你擔心什麼呢?”

子貢把他的話告訴孔子。孔子對姑布子卿所說的話都接受,但是沒有接受“有喪事人家的狗”這一說法,說:“我怎麼敢當呢?”子貢說:“臉黑但是並不醜陋,嘴巴長但是並不離亂,我已經知道了。不知道您為什麼不接受他的“有喪事人家的狗”這一說法呢?”孔子說:“賜,你沒有看見有喪事人家的狗嗎?已經將死者入殮並放在外棺裏,陳設器具進行祭祀了,狗就往四周看看,到處都沒有人,就想有所作為。當今在上沒有聖明的君王,在下沒有賢能的諸侯首領,王道已經衰弱,政治教化已經有所缺失,強大的欺淩弱小的,人多的欺負人少的,老百姓放縱自己的心意,沒有人用綱紀來教化他們。這人一定認為我想要治理天下,有所作為,我怎麼敢呢?”

(整理自孫立堯注譯:《新譯韓詩外傳》,臺北三民書局2012年版。經義為原書“研析”部分,文章並不代表本網觀點;標題為整理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