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多忌賢能(《韓詩外傳·卷六•第十四章》)

作者: 孫立堯   發布時間: 2022-05-14

 經義:

在孟子和淳于髡的辯論中,實際上各有各的道理。兩個人都是用比喻的方法來說明問題。按照淳于髡的說法,魚、馬都能夠分別好壞,國君又怎麼會不能分別好壞呢?他認為是孟子沒有能夠表現出好的東西來。照孟子的比喻來說,自己所說的好壞已經和雷電一樣清楚了,可是齊宣王卻像聾盲一樣看不見、聽不到。淳于髡又用揖封和杞梁之妻來比喻,認為凡有賢行,就不會沒有人發現他,但是孟子居于魯國,卻不能夠表現出一個賢者的才能。孟子最後將這一點歸結為沒有人任用他。兩個人的辯論看似非常激烈,但實際上並不在一個層面上。淳于髡所說的優點必須是一種特別明顯、通過感官就可以得知的優點,並且一施行馬上就可以見效;孟子所說的可能只是在自己的學術體系中涇渭分明的善惡,並不能夠靠耳目的直觀便能夠分別的優點,也不能夠馬上見效。

經文:

孟子說齊宣王而不淳于髡侍,孟子曰:“今日說公之君,公之君不說,意者其未知善之為善乎?”淳于髡曰:“夫子亦誠無善耳。昔者瓠巴鼓瑟,而潛魚出聽,伯牙鼓琴,而六馬仰秣。魚馬猶知善之為善,而況君人者也?”

孟子曰:“夫雷電之起也,破竹折木,震驚天下,而不能使聾者卒有聞。日月之明,遍照天下,而不能使盲者卒有見,今公之君若此也。”淳于髡曰:“不然。昔者揖封生高商,齊人好歌。杞梁之妻悲哭,而人稱詠。夫聲無細而不聞,行無隱而不形。夫子苟賢,居魯而魯國之削,何也?”孟子曰:“不用賢,削何有也?吞舟之魚,不居潛澤度量之士,不居汙世。夫冬至必雕,吾亦時矣。《詩》曰:‘不自我先,不自我後。’非遭雕世者歟!”

語譯:

孟子遊說齊宣王,齊宣王不高興。淳于髡在一旁侍立,孟子說:“今天我遊說你的國君,你的國君不高興,我推想大概他不知道好與不好的分別吧?”淳于髡說:“您也確實沒有什麼好的地方。以前瓠巴在彈奏瑟的時候,潛伏在水中的魚都浮出水面來聽;伯牙彈琴的時候,馬都仰起頭來吃飼料。魚和馬尚且知道好與不好,何況是治理人的國君呢?”

孟子說:“閃電、雷鳴出現的時候,竹子都震破了,樹木都折斷了,天下人都感到震驚,但是終究不能夠使聾子聽到。太陽和月亮的光明,普天之下都能夠照到,但是終究不能夠讓瞎子看到,現在你的國君就像是聾子和瞎子一樣。”淳于髡說:“不是這樣的。以前揖封生活在高商,齊國的人都喜歡歌唱。杞梁的妻子悲傷地哭泣,人們都稱讚她。聲音無論多麼細微,沒有聽不見的;行為無論多麼隱蔽,沒有不顯露出來的。您如果真是賢能,居住在魯國而魯國卻削弱了,這是為什麼呢?”孟子說:“不任用賢人,削弱又算什麼呢?能夠吞下船的大魚,不會居處在地下的水流中,講求法度的人不居住在混濁的時代。植物在冬天來的時候一定會凋謝,我也如同植物一樣處在一個凋謝的時代罷了。《詩經》上說:“不發生在我生前,也不發生在我死後。”這裏說的不是遇到了一個凋謝的時代嗎?”

    (整理自孫立堯注譯:《新譯韓詩外傳》,臺北三民書局2012年版。經義為原書“研析”部分,文章並不代表本網觀點;標題為整理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