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部秩序——禮是一統天下的根本(《韓詩外傳·卷四•第十章》)

作者: 孫立堯   發布時間: 2022-04-25

經義:

本章將禮視為治理天下的根本。儒家對於禮治的重視超過法治,禮治和法治最根本的區別,一是以人情為本,一是以法律為本。從今天看來,兩者各有所長,也各有所失。以禮為本,必然以教化為根本,對於老百姓的道德水準的要求也必定很高,要求人人安於本分,如果從上至下都保持住這樣的道德水準,那將會是一個和諧美好的社會;另一方面,許多事情便沒有一個十分精確的尺度,一旦禮壞樂崩,社會風氣澆薄,整個社會就會陷入一片混亂。以法為本,事事都有具體的的法律來衡量,社會便處於一個很有條理的狀態之下,但是人情以及社會道德便往往會被忽視,也會不斷地出現這樣那樣的社會問題,於是便會進一步加強立法,一切都會變得更加法律化,人的感情會日益淡薄和冷漠,人也會越來越變得符號化。因此,最好的方法是將兩者有機結合起來。就像這一章裏所說的:“明道而均分之,誠愛而時使之,則下之應上,如影響矣。有不由命,然後俟之以刑,刑一人而天下服。”

經文:

禮者,治辯之極也,強國之本也,威行之道也,功名之也。王公由之,所以一天下也。不由之,所以隕社稷也。是故堅甲利兵不足以為武,高城深池不足以為固,嚴令繁刑不足以為威,由其道則行,不由其道則廢。昔楚人蛟革犀兕以為甲,堅如金石,宛如钜蛇若蜂蠆,輕利剛疾如飄風。然兵殆於垂沙唐子死,莊蹻走,楚分為三四者,此豈無堅甲利兵也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

汝、淮以為險,江、漢以為池,緣之以方城,限之以鄧林,然秦師至於鄢郢,舉若振槁然,是豈無固塞限險也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

紂殺比干而囚箕子,為炮烙之刑,殺戮無時,群下愁怨,皆莫冀其命,然周師至,令不行乎左右,其豈其無嚴令繁刑也哉?其所以統之者非其道故也。

若夫明道而均分之,誠愛而時使之,則下之應上,如影響矣。有不由命,然後俟之以刑。刑一人而天下服。下不非其上,知罪在己也。是以刑罰競消,而威行如流者,無他,由是道故也。

《詩》曰:“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如是則近者歌謳之,遠者赴趨之,幽間僻陋之國,莫不趨使而安樂之,若赤子之歸慈母者,何也?仁義立,教誠愛深,禮樂交通故也。

《詩》曰:“禮儀卒度,笑語卒獲。”

語譯:

禮是治理天下的極則,是國家強大的根本,是威嚴流布的道路,是建功立業的準則。

帝王如果能夠施行它,就能夠統一天下,如果不實行它,就會喪失國家。所以堅固的鎧甲、鋒利的兵器不足以為勇武,高大的城牆、深深的護城河不足以為堅固,嚴酷的法令、繁複的刑罰不足以為威嚴,按照正道而行,就能夠通行;不按照正道而行,就會被廢棄。以前楚國人的軍隊用鯊魚和犀牛的皮革製作鎧甲,像金屬和石塊那樣堅固。宛轉如同長蛇一樣,像毒蜂毒蠍那樣狠毒,輕快尖利剛勁迅捷,像暴風那樣迅速。但是在垂沙這個地方被戰敗,唐子戰死,莊蹻趁機起兵作亂,楚國四分五裂,這難道是因為沒有堅固的鎧甲和鋒利的兵器嗎?是因為它不用正道來統治國家的緣故。

楚國以汝水、淮河為天險,以長江、漢水作為護城河,北方有長城防護,以鄧林為它的界限,但是秦國的軍隊攻打到它的首都鄢郢,就好像是振落枯葉一樣容易,這難道是因為沒有堅固的要塞和險要的邊界嗎?是因為它不用正道統治國家的緣故。

商紂王殺掉王子比干,囚禁箕子,作炮烙的刑罰,任意殺戮人民,老百姓憂愁怨恨,都不能夠希冀自己活命,然而周朝軍隊一旦攻打過來,紂王連他左右親近的人也使喚不動,這難道是因為沒有嚴苛的法令和繁複的刑罰嗎?這是因為沒有用正道來統治國家的緣故。

如果國君能夠彰明正道,公平治理國家,真誠愛護百姓,按照一定的時節來使用他們,那麼在下的老百姓回應在上的君主,就會像影子和回聲那樣親近而迅速。如果這樣還有人不聽從命令,再用刑罰來懲治他,懲治了一個人,天下都會心服。老百姓不認為這是君主的不對,因為他們知道罪過在自己。因此刑罰也會消失,君主的威嚴像流水那樣通行於天下,這沒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為依據正道的緣故。

《詩經》上說:“從東到西,從南到北,沒有人不歸服。”這樣的話,近處的人歌頌他,遠方的人來歸服他,那幽遠偏僻國家的老百姓,都趕到這裏來,對這裏的生活感到安樂,就好像嬰兒回到慈母懷抱中一樣,為何?因為君主施行仁愛,建立道義,對老百姓的教化真誠,對他們愛護深切,禮樂在老百姓中間通行的緣故。

《詩經》上說:“禮儀全部合乎法度,談笑也都合乎規矩。”

(整理自孫立堯注譯:《新譯韓詩外傳》,臺北三民書局2012年版。經義為原書“研析”部分,文章並不代表本網觀點;標題為整理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