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成就德行(卷一•第八章)

作者: 孫立堯   發布時間: 2022-03-23

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成就德行(《韓詩外傳·卷一·第八章》)

經義:

人的生命固然重要,卻並不是第一位的。人的不朽在於立義而顯名,所以才有“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等說法。但其意義並不在於用生命來換取一個聲名,而是在於他們有堅定的信念,為自己所奉行的道義而獻出自己的生命,聲名自然會不朽。其根本在於終極信仰的追尋,聲名只是末節而已。本章所舉的比幹、柳下惠、伯夷叔齊在古代被看作是忠、信、廉的代表,而這種聲名“天不能殺,地不能生”,可以與天地日月齊壽齊輝,能夠決定他們聲名的並不在於他們的一死,而在於他們堅定而不可動搖的價值信念。

經文:

王子比幹【1】殺身以成其忠,柳下惠【2】殺身以成其信,伯夷、叔齊【3】殺身以成其廉。此三子者,皆天下之通士也,豈不愛其身哉?為夫義之不立,名之不顯,則士恥之,故殺身以遂其行。由是觀之,卑賤貧窮,非士之恥也,天下舉忠而士不與【4】焉,舉信而士不與焉,舉廉而士不與焉。

三者存乎身,名傳於世【5】,與日月並而息【6】。

天不能殺,地不能生,當桀、紂之世不之能汙也。然則非惡生而樂死也,惡富貴好貧賤也,由其理,尊貴及己,而仕也不辭也。孔子曰:“富而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7】。” 故阨窮而不憫,勞辱而不苟,然後能有致也。

《詩》曰:“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此之謂也。

注釋:

【1】比幹:商紂王的叔父。紂王無道,比幹直諫,紂說:“吾聞聖人心有七竅。”剖比幹而觀其心。比幹是古代忠臣的典型。

【2】柳下惠:春秋時魯國人。姓展,名獲,字禽;居柳下,死後諡惠,故又稱柳下惠。孟子稱他為“聖之和者”,但並無“殺身成信”之事。俞樾認為這裏當從《說苑》作“尾生”,尾生與女子相約於橋下,水至不去被淹死,古代認為是守信的典型。

【3】伯夷、叔齊:孤竹君的兩個兒子,伯夷居長,叔齊為第三子,其父欲立叔齊為後。至其父死,二人相讓君位,皆逃去,國人立其中子。武王伐紂,二人叩馬而諫,認為武王是以臣弑君。及武王平定商朝之後,二人義不食周粟,最後餓死於首陽山。

【4】與:通“預”。

【5】世:《說苑》作“後世”。

【6】息:上脫“不”字,當從《說苑》改。

【7】富而可求三句:語出《論語·述而》。而:如果。執鞭之士,是一種賤職,有兩種人執鞭,一為天子諸侯出人之時,執鞭以使行人讓道;一為市場守門人,執鞭以維持秩序。

【8】憫:同“閔”。憂愁。

【9】我心匪石四句:《詩經·邶風·柏舟》中的句子。匪:非。

語譯:

王子比幹犧牲自己的生命,成就其忠誠的品格;柳下惠犧牲自己的生命,成就其誠信的品格;伯夷、叔齊犧牲自己的生命,成就自己清廉的品格。這四個人都是天下通達之士,難道不愛惜他們的生命嗎?是因為道義沒有建立,聲名沒有彰顯,這是士人的恥辱,所以寧願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成就德行。從這一點來看,地位低微,家境貧寒,這並不是士人的恥辱;如果天下列舉忠誠的人而自己卻不在其中,天下列舉誠信的人而自己不在其中,天下列舉清廉的人而自己不在其中,這才是士人的恥辱。

忠、信、廉這三者具備在一人身上,那麼他的名聲就會流傳後世,與日月並行而不消失。

天不能將其毀滅(抹殺),地不能使它產生(增長),在夏桀、商紂這樣昏亂的時代也不能使它受到玷污。所以他們並不是厭惡生命而樂意死亡,並不是厭惡富貴而愛好貧賤,如果遵循道理而得到富貴和地位,他們也會出來做官而不推辭。孔子說:“財富如果能夠追求得到,即使讓我做執鞭那樣下賤的職務,我也會去做的。”所以人在困窮的時候不要憂愁,在勞累恥辱的時候也不要苟且,然後才能達到自己的目標。

《詩經》裏說:“我的心不是石頭,石頭還可以推轉,我的心卻推轉不動; 我的心不是席子,席子還可以卷起來,我的心卻不能卷起來。”說的就是這種堅貞吧。

(整理自孫立堯注譯:《新譯韓詩外傳》,臺北三民書局2012年版。經義為原書“研析”部分,文章並不代表本網觀點;標題為整理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