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發明飾品——人自我覺醒的初始

作者: 翟玉忠   發布時間: 2022-02-28

值得慶倖,智人是唯一沒有滅絕的人屬物種。

目前已經發現3萬年前多種類型的“人”存在過,包括知名的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這些人後來滅絕了,只是少量基因殘存於我們體內。

但我們對其他人屬物種的繼承不單是基因上的,還應包括文化,比如我們可能繼承了尼安德特人的葬俗。因為最新的研究表明,尼安德特人也有自己的文化,他們會使用紅色赫石繪畫、存在某種形式的葬儀。

研究者對智人之外的其他人種仍知之甚少。可以肯定的是,我們智人並非線性獨立演化而來,和其他人屬動物有過基因乃至文化上的交流。

現有考古發現給我們描繪的智人演化圖景是這樣的:大約三十萬年前,和我們體質特徵近乎相同的智人出現在非洲。約十萬年前,它們第一次走出非洲,向北遷徙到地中海東部地區。不知什麼原因,這批智人並沒有持續擴展自己的領地,仿佛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直到七萬年前,智人第二次走出非洲,並很快散佈於除南極以外的各大陸。他們到達美洲的時間最晚,大約在距今一萬六千年前。

值得指出的是,跨越冰河時代露出地面的白令海峽並不是智人進入美洲的唯一方式。科學家告訴我們:亞馬遜流域的蘇魯人、卡裡蒂納人與澳大拉西亞、新幾內亞人和安達曼島居民的土著群體的聯繫比與歐亞大陸的人聯繫更緊密,他們當是乘坐帶有邊架的小船,劈波斬浪從太平洋抵達美洲的。這些族群的傳說,同樣講述著祖先來自西方海上的古老傳奇。

和其他人屬動物比較,智人顯示出異乎尋常的交流交換和文化創新能力。比如四、五萬年前到達歐洲的智人發明了多種抽象符號,並將它們傳播到遙遠的地方。這可能是智人生存下來的重要原因。

大約從12萬年前開始,智人不再滿足于利用生產工具獲取生活必需品,他們學會了裝飾自己,我們從遠古墓地中的紅色赭石和項鍊能夠看到這一點。然後先民逐步用抽象或具象的符號表達固定的意義。這是人類智慧的巨大突破,人類文化的萌芽!即使現在我們書寫世界文明史的文字,也要追溯到數萬年前的這些符號。

古代和今天一樣,服飾在某種程度上是個人身份的象徵,儘管當今飾品更多象徵財富而非社會勢力。飾品的發明不僅具有美學上的意義,更是人類自我覺醒的初始——人開始認識到自己,並以某種物品標明這種認知。

民族學材料告訴我們,人類早期的裝飾當包括紋身和用自然界中其他材料製成的裝飾品。考古幾乎不可能發現數萬年前人類的紋身,卻能發現十萬年前的個人飾品。它們被集中發現於近東地區、非洲北部和南部非洲,是用海生貝殼製作的串珠。這些貝殼經過精挑細選,並認真打磨,有的還殘留染色的痕跡。有些貝殼甚至發現於距海幾十,乃至上百公里的內陸,說明當時沿海與內陸之間存在某種類型的切換式網路。下面是世界範圍內早期裝飾品的發現地及相關裝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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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5  世界範圍內早期裝飾品的發現地;

圖片來源:魏屹、Francesco D'ERRICO、高星:《舊石器時代裝飾品研究:現狀與意義》,載《人類學學報》2016年2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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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6  世界範圍內早期的裝飾品;

圖片來源:魏屹、Francesco D'ERRICO、高星:《舊石器時代裝飾品研究:現狀與意義》,載《人類學學報》2016年2月號。

岩廈因能遮風擋雨、通風性好,上古先民常以之為居住地。南非首都開普敦以北的迪普克羅夫岩廈(Diepkloof Rock Shelter)就是這樣一個地方,在十萬年的時間裡,石器時代的古人都曾居住於此。這裡出土的遺物包括石器、動物骨頭、爐灶,以及鴕鳥蛋殼。

大量鴕鳥蛋殼的出土表明,數萬年前鴕鳥蛋是迪普克羅夫岩廈先民重要的蛋白質來源。科學家在這裡發現了400多片有刻畫幾何紋飾的蛋殼,年代在52,000至85,000之間。它們肯定是被有意刻上去的,因為其中5種幾何紋飾在長達三萬多年的時間裡被應用著,只有極小的變化,說明它們作為一種文化曾代代相傳,並代表某種特殊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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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7  南非迪普克羅夫遺址出土的約6萬年前的鴕鳥蛋殼碎片。很多碎片上有方格狀、平行線狀的圖案。這些圖案是用工具刻劃出來的;

圖片來源:Texier, P. J, et al.A Howiesons Poort tradition of engraving ostrich eggshell containersdated to 60,000 years ago at Diepkloof Rock Shelter, South Africa[J]. PNAS,2010.

一些學者們認為,距今五萬年前左右人類歷史發生了革命性變化,文明進程加速了。這種文明飛越被稱為“文化爆炸”或“認知革命”。以色列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列舉了這段時間人類傑出的文化成就:“等到大約7萬年前,智人仿佛脫胎換骨,大約在那個時候,智人第二次從非洲出擊,這一次他們不只把尼安德特人和其他人類物種給趕出了中東,甚至還趕出了這個世界。沒多久,智人的領地就到了歐洲和東亞。大約45000年前,不知道用什麼辦法,他們越過了海洋,抵達了從未有人居住的澳大利亞大陸。在大約7萬年到3萬年前之間,智人發明了船、油燈、弓箭,還有想逢制衣物所不可缺少的針。第一項確實能稱為藝術或珠寶的物品,正是出現在這幾萬年裡;同時,也有了確切的證據已經出現宗教、商業和社會分層。”【4】

可以設想,沒有針縫製禦寒皮衣,人類不可能進入歐亞北部的寒冷地帶,開始東西方的文化交流。沒有宗教及相關符號,就不可能出現複雜的交流形式和組織形式。

注釋:

【4】尤瓦爾•赫拉利,《人類簡史:從動物到上帝》,林俊宏譯,中信出版社2014年版,第2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