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为天下社稷大义灭亲的赤胆孤忠(《国风·豳风·鸱鸮》)

作者: 翟玉忠 杨惠芬   发布时间: 2025-10-30

经义:

《诗经》中,很少有诗篇如《鸱鸮》一样,《尚书》中明确记载了其写作背景。据《尚书·金縢》,灭商后不久周武王就去世了,天下未安,周公不得已,摄政辅佐年幼即位的成王。被分封于东方震慑商朝遗民的管叔及其兄弟散布谣言说,周公将做不利于成王的事情!周公向太公、召公解释说:“成王年幼,政权又不稳定,如果我不摄政,国家会有灭亡的危险。果真如此,我将无以告慰先王在天之灵。”周公帅军东征,平定管叔等人发动的叛乱,东征第二年,管叔等叛乱者得到应有的惩罚。于是周公专门作了《鸱鴞》一诗,表达自己的忠心。“武王既丧,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于后,公乃为诗以诒王,名之曰《鸱鴞》。”

周公为天下社稷大义灭亲的赤胆孤心,三千年来为国人所敬仰。通过《鸱鴞》一诗,我们更能理解他的无奈,他的苦心,他的孤忠——一个人不得不杀死自己的亲兄弟,其内心的苦痛与矛盾可想而知!

《毛诗序》云:“《鸱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毛诗注疏》解释说,《鸱鸮》一诗,是周公为挽救国家乱局而作。武王去世后,周公摄政。管叔、蔡叔散布流言诋毁周公,又引诱武庚与淮夷叛乱,企图颠覆周王朝。周公东征平定叛乱,挽救了危局。当时成王仍受管叔、蔡叔谗言蒙蔽,不理解周公的忠心,怀疑他有篡位之心,内心不满。因此周公作诗给成王,阐明不得不诛灭管叔、蔡叔的苦衷,题名《鸱鸮》。全诗四章都在申述不得不讨伐管叔、蔡叔的原因。“此《鸱鸮》诗者,周公所以救乱也。毛以为,武王既崩,周公摄政。管、蔡流言,以毁周公,又导武庚与淮夷叛而作乱,将危周室。周公东征而灭之,以救周室之乱也。于是之时,成王仍惑管、蔡之言,未知周公之志,疑其将篡,心益不悦,故公乃作诗,言不得不诛管、蔡之意,以贻遗成王,名之曰《鸱鸮》焉。经四章,皆言不得不诛管、蔡之意。”

诗首章云:“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周公在诛杀管叔、蔡叔之后,察觉到周成王不悦,于是作《鸱鸮》一诗送给成王。诗中假托有人抓走鸱鸮幼雏的情节,写道:“鸱鸮啊鸱鸮,我此刻的心情怎么样?有人抓走我的幼雏,我宁愿失去这孩子,也不能为留住他们而让巢穴被毁。”因为巢穴是日积月累,费尽心力建成的。以此喻指周王室自先祖后稷以来世代修行德政、积累而成的王业根深柢固。通过这个比喻,周公传达出这样的深意:宁可失去管叔、蔡叔两个兄弟,也绝不能容许他们毁坏周王室的基业。进而申明管叔、蔡叔罪行深重,不得不诛杀的苦衷。周公自己何尝不疼爱、怜惜这两个兄弟,但为了保全年幼的成王与周天下,迫不得已才杀了他们。《毛诗注疏》:“周公既诛管、蔡,王意不悦,故作诗以遗王。假言人取鸱鸮子者,言鸱鸮鸱鸮,其意如何乎?其言人已取我子,我意宁亡此子,无能留此子以毁我巢室,以其巢室积日累功作之,攻坚故也。以兴周公之意如何乎?其意言:宁亡管、蔡,无能留管、蔡以毁我周室,以其周室自后稷以来,世修德教,有此王基,笃厚坚固故也。又言管、蔡罪重,不得不诛之意。周公言己甚爱此、甚惜此二子,但为我稚子成王之病,以此之故,不得不诛之也。”

前篇《七月》,我们读到周族先公继承后稷之业,艰难立国,奠定周朝初基的历程。此篇,鸱鸮为了筑巢手口皆病,羽尾尽敝,艰辛备至。一朝风雨来袭,就有可能毁于一旦。周初的管蔡之乱,实际是置周室于风雨飘摇的危局之中。周公东征诛杀管蔡,力挽狂澜,正如诗中那只拼死护巢的鸱鸮,在风雨中呼号——虽历数千年,《鸱鸮》悲壮之音犹在耳!

经文:

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

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

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曰予未有室家

予羽谯谯,予尾翛翛,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哓哓

语译:

我本鸱鸮心意焦,雏子被夺心煎熬,痛苦难耐保我巢。育儿养子多辛劳,我王冲龄继周室,艰难如同鸟护巢。

趁着天气未阴雨,嘴巴去剥桑根皮,又缠窗户又缚门。如此艰难筑巢基,而今竟有不肖臣,怎敢欺侮我周室?

我手累得已麻木,捋取芦草修巢屋,积蓄艰难点滴成。身心疲惫口手病,勤苦如是室家成,岂容他人来侵毁!

我的翅膀枯又焦,我的尾羽稀又少,耗尽心神成我巢。如今遇险恐不保,风雨之中飘且摇,我心惊惧哀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