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翟玉忠 杨惠芬 发布时间: 2025-03-31
经义:
经史相参,只有参考当时的历史背景我们才能理解诗的本义。若离史言诗,则会离题万里。
在中国文化中,诚信不仅是修身的根本,也是内政外交的根本——失信于天下将导致国家的败亡。《兔爰》一诗讽刺周桓王(公元前719-697年在位)失信于诸侯,导致诸侯背叛周朝,战祸不断,王师惨败。贵族阶层普遍沮丧,甚至产生了厌生情绪。有学者认为诗人生于周宣王末年,这是没有坚实根据的。(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中华书局2017年版,第222-223页)
《毛诗序》:“《兔爰》,闵周也。桓王失信,诸侯皆叛,构怨连祸,王师伤败,君子不乐其生焉。”《毛诗注疏》指出,周平王时,王室日渐衰微,诗人以《黍离》至《中谷有蓷》五篇讽喻时政;至其子桓王时,天子失信,礼制崩坏,男女私奔成风,谗言伪行肆虐,亲族关系冷漠,《王风》自《兔爰》至《大车》四篇正是对此乱象的批判。“平王时,王室微弱,诗人怨而为刺,今王风自《黍离》至《中谷有蓷》五篇是也。桓王失信,礼义陵迟,男女淫奔,谗伪并作,九族不亲,故诗人刺之,今王风自《兔爰》至《大车》四篇是也。”
史载,周桓王即位后,决心振兴周室,他先分郑庄公卿士之权,后又削去了郑庄公卿士之职,周郑始交质,后交恶。桓王亲率陈、蔡、卫诸侯联军伐郑,激战中,郑国将军祝聃一箭射中桓王肩膀,王师惨败,这就是公元前707年(周桓王十三年)爆发的繻葛之战,《兔爰》当作于此战之后。
孔颖达明确指出,周桓王失信于诸侯指《左传·隐公三年》之事。当时郑武公、郑庄公父子担任周平王卿士。平王暗中分权给虢公,引发郑庄公不满。平王却矢口否认,最终周郑两国以王子狐(平王次子)和郑公子忽互为人质。待平王去世后,周王室欲将国政移交虢公。郑国悍然反击——四月,大夫祭足率军强割周王畿温邑麦田;秋季又劫掠成周的粟,周郑关系彻底破裂。有君子评论说:“若信任非发自真心,即便交换人质也无济于事。”《毛诗注疏》:“隐三年《左传》曰,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於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及平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粟。周、郑交恶。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是桓王失信之事也。”
《兔爰》诗以“有兔爰爰,雉离于罗”起兴,比喻桓王之政。桓王急于恢复周室昔日的荣光,他不顾力量悬殊,联军伐郑,失之于急,就像《兔爰》诗中的雉鸟,身处网中,急于挣脱,却被网得更紧。正如《毛诗注疏》所云:野兔不受约束,逍遥自在行动缓。有山鸡落入罗网,急忙挣扎不得脱身。二者一缓一急,比喻周王施政严重失衡,有时候过度放纵,有时又急促严苛。周王为政宽严失度,用心不均,正直之士深感痛心。诗人说自己年少时,还没有经历过成人的重负,是说希望没有兵役劳役。而自己长大成人后,却陷入无尽的战乱忧患,希望长睡不醒,是说活着已无快乐可言。“言有兔无所拘制,爰爰然而缓。有雉离于罗网之中而急。此二者缓急之不均,以喻王之为政,有所听纵者则缓,有所躁蹙者则急。此言王为政用心之不均也,故君子本而伤之。言我生初幼稚之时,庶几无此成人之所为。言其冀无征役之事也。今我生之后,年已长大,乃逢此军役之百忧,既不能杀身,庶几服寐而无动耳。言不乐其生也。”
周天子失去天下共主的地位,及至桓王,他把周人带入了怨祸忧患的深渊。周贵族面对这样的王朝,他们还能怎么样呢?只能“无吪、无觉、无聪”(无言、无视和无听),只能在深深的无奈中伤怀,在深深的忧伤中不能自拔。
古今衰世之作,大体如此——悲夫!
经文:
有兔
有兔爰爰,雉离于
有兔爰爰,雉离于
语译:
野兔自由又自在,野鸡落进网里来。想我当初年纪小,没有战乱没忧患。如今我已长大了,遭遇战乱和祸害。但愿长睡不愿言。
野兔自由又自在,野鸡落进网里来。想我当初年纪小,没有征战没怨恼。如今我已长大了,遭遇种种忧和患。但愿长睡不愿醒。
野兔自由又自在,野鸡落进网里来。想我当初年纪小,没有劳役没祸患。如今我已长大了,遭遇战乱和祸害。但愿长睡不愿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