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翟玉忠 杨惠芬 发布时间: 2024-10-22
经义:
《毛诗序》说,本诗赞扬夫人多恩惠,不妒忌诸侯其他地位较低的妾。这些妾按照礼法规定和诸侯同房,懂得自己与夫人贵贱不同,因此也能尽心以事夫人。“《小星》,惠乃下也。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 郑玄注:“以色曰妒,以行曰忌。命,谓礼命贵贱。”
但通观全诗,我们看不到后宫生活的场景。文中提到“抱衾与裯”“夙夜在公”,显然是描写士大夫工作的艰苦和努力。因为诸侯国,即使低贱的妾,也不可能大晚上带着被子和床帐去侍寝。所以宋代学者洪迈认为,这首诗是写使者远行、日夜兼程,不敢怠慢君王的命令。其主旨与《殷其雷》相类似。《容斋三笔·卷第十·小星诗》:“且诸侯有一国,其宫中嫔妾虽云至下,固非闾阎(闾阎,lǘ yán,原指古代里巷内外的门,后泛指平民百姓——笔者注)贱微之比,何至于抱衾而行?况于床帐,势非一己之力所能致者,其说可谓陋矣。此诗本是咏使者远适,夙夜征行,不敢慢君命之意,与《殷其雷》之指(指,通“旨”,主旨的意思——笔者注)同。”
齐诗也认为《小星》主人公是士大夫,与韩诗同。多传齐诗遗说的《焦氏易林·未济之屯》有:“西多小星,三五在东。早夜晨行,劳苦无功。”《焦氏易林·大过之夬》有:“旁多小星,三五在东。早夜晨兴,劳苦无功。”
《韩诗外传》赞扬曾子为孝养父母,能够守经达权,在政治不清明的时代仍坚持出仕,并引用《小星》“夙夜在公,实命不同”一语,说明士大夫的时机命运与出仕之道的关系。事情是这样的:曾子在鲁国莒(莒,音jǔ,今山东省日照市莒县一带——笔者注)邑做官时,有三秉粟子的俸禄,当时因为他父母健在,所以曾子看重俸禄,不管担当的官职是否适宜;父母死后,齐国请他去做宰相,楚国请他去做令尹,晋国请他去做上卿,这时曾子更重视他自己的志向,相对而言不再看重俸禄。一个人有才学道德,不肯出来拯救国家的危乱不可以和他谈论仁道;让自己穷困而使父母过着贫苦的生活,这种人不能和他谈论孝道。肩负重担走远路的人,不等选择舒适的地方才休息;家里贫穷,父母亲年老的人,不等选择适当的职位去做。所以说君子做事要切合时宜,抓住当务之急。古书上说:没有遇到政治清明的时候,出来做官能竭尽心力。被人所用但不参与事情的谋划,这是因为家里贫穷的缘故。《诗经》上说:“从早到晚都为公,感叹时命有不同。” 《韩诗外传·卷一》:“曾子仕于莒,得粟三秉(秉,古代容量单位,十六斛为一秉——笔者注)。方是之时,曾子重其禄而轻其身。亲没之后,齐迎以相,楚迎以令尹,晋迎以上卿。方是之时,曾子重其身而轻其禄。怀其宝而迷其国者,不可与语仁。窘其身而约其亲者,不可与语孝。任重道远者,不择地而息。家贫亲老者,不择官而仕。故君子桥褐(桥褐,同“揭骄”,急忙奔赴之意——笔者注)趋时,当务为急。传云:不逢时而仕,任事而敦其虑,为之使而不入其谋,贫焉故也。《诗》曰:‘夙夜在公,实命不同。’”
民国时期是中国文化天崩地裂大变革的时代。胡适等学人开始将中华核心经典去神圣化、史学化,乃至庸俗化。经学作为指导国人安身立命的千秋大法被全盘否定。1925年9月,胡适在武昌大学题为《谈谈<诗经>》的讲演中明确指出:“从前的人把这部《诗经》都看得非常神圣,说它是一部经典,我们现在要打破这个观念;假如这个观念不能打破,《诗经》简直可以不研究了。因为《诗经》并不是一部圣经,确实是一部古代歌谣的总集,可以做社会史的材料,可以做政治史的材料,可以做文化史的材料。万不可说它是一部神圣经典。”(胡适:《谈谈<诗经>》,《胡适文集》卷五,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否定经学就是否定经数千年验证的正确价值观念,大道—— “离经”必然“叛道”。胡适解释《诗经》简直到了荒唐的地步,他竟然说《小星》是描述妓女陪客的情形。“《嘒彼小星》一诗,好像是写妓女生活的最古记载。我们试看《老残游记》,可见黄河流域的妓女送铺盖上店陪客人的情形……我们看她抱衾裯以宵征,就可知道她的职业生活了。” (胡适:《谈谈<诗经>》,《胡适文集》卷五,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西周礼乐文明的精华《诗经》在民国学人眼中成了青楼文学——这是对文明的背叛,是盖着学术遮羞布的野蛮!
经文:
嘒彼小星, 维
肃肃宵征,
寔命不
语译:
天上小星微光莹,三五大星亮在东。
急急忙忙赶夜路,从早到晚都为公,感叹时命有不同。
天上小星微光莹,参星昴星亮晶晶。
急急忙忙赶夜路,抱着被子和床帐,感叹时命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