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经史将直接威胁到国家文化安全(《五子之歌》一)

作者: 翟玉忠 赵雪彩   发布时间: 2023-11-27

经义:

由于缺乏如甲骨文那样的“科学资料”,多有学人怀疑夏朝的存在。要知道,中国不是一个被掩埋在黄沙或热带雨林中的死亡文明,它有持续数千年的史官记录。《尚书》《诗经》《竹书纪年》《史记》都明确无误地记载着夏的存在,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它。这就如同我们不再信任从户口本到文凭所有证件档案一样,如此将导致社会的崩溃——否定经史,将导致中华文明体系的崩溃。

因为在中国这样一个高度世俗化的国家,没有一神教主导意识形态,共同的历史经验和记忆成为建构国家认同、文化认同的重要手段,其与文化安全紧密关联。否定经史承载的共同历史经验和记忆,本质是以学术研究的形式危害中国国家认同和文化认同。

退一步说,假如没有甲骨文和金文,我们就有理由怀疑商、周的存在吗?为什么王国维能够从甲骨文中识别出商先公、先王的名号,主要依靠的是《史记·殷本纪》中记载的商王世系。如果没有《史记》的文献资料,恐怕今天人们还在争论甲骨文属于什么朝代?

既然甲骨文能够从一个侧面证明《史记·殷本纪》记载的商王世系可靠,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在肯定《史记·殷本纪》的同时,否定《史记·夏本纪》记载的夏朝世系呢?

据《夏本纪》,我们知道从启开始,夏朝共传十三世十六王。《五子之歌》记载的商初重大事件“太康失国”,发生在启的儿子太康时代。

要理解“太康失国”及“后羿代夏”,需清楚其发生的历史大背景。中国五千年文明只存在两大政治结构形式,以秦为界,秦以前统一于封建(诸侯),秦以后统一于郡县(省)。夏商周三代属统一于封建的时期,三代之王只是众诸侯的共主,如果他自己的国家治理不善,很容易被其他的诸侯国所取代——三代重视政治德行自有其历史大背景。

据《左传·襄公四年》和晋皇甫谧《帝王世纪》等书的记载,当时太康沉湎于游乐,不务国事,夏民不能忍受,所以羿很容易取得了夏朝的政权,《左传·襄公四年》称之为“因夏民以代夏政”,连夏代的重臣靡都跟随了羿。但羿取得政权后,不总结太康失败的教训,不理朝政,和太康一样喜欢畋猎,排斥贤臣,信任出于诸侯伯明氏的寒浞(浞,zhuó——笔者注)。寒浞在宫内对女人们献媚而在宫外广施恩惠,愚弄人民,使后羿醉心于打猎,扶植奸邪,以此取得了后羿的政权,宫内宫外都顺从归附。后羿仍不思悔改,从打猎的地方回来时其随从把他杀了煮熟,并送给他儿子吃。后羿的儿子不忍心吃,被杀死在有穷国的城门。《左传·襄公四年》:“浞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愚弄其民,而虞羿于田。树之诈慝,以取其国家,外内咸服。羿犹不悛,将归自田,家众杀而亨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诸,死于穷门。”

太康失国后不久死去,族人立其弟仲康,流落于洛水附近,当是作《五子之歌》的附近地区。仲康死,子相立,后相在羿的追杀下,逃往同姓之诸侯于斟寻氏以及斟灌氏。寒浞为防止相的势力复兴,命儿子率师灭掉斟灌、斟寻,并杀死相。后来,相的遗腹子少康在夏的老臣靡,斟灌、斟寻余部,以及母系诸侯的支持下,终于复国,实现了著名的“少康中兴。”

据《小序》,《五子之歌》是在太康失国后,五个弟弟在洛水北岸等他回国时所作的,批评太康没有遵循先祖大禹的教诲——当时羿在黄河边设兵阻挡太康回国都。“太康失邦,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

夏朝流传下来的治国理政文献当很多,《逸周书》提到过《夏箴》,《左传·襄公四年》里提到了《夏训》,以及作于周初的《虞人之箴》,后者陈述大禹功德及羿亡国的教训,与《五子之歌》关系密切,文中说:大禹走过的辽远大地,被划分为九州,他开通了众多大道,百姓有屋有庙,野兽有丰茂的青草,万类各得其所,互不干扰;后羿身居帝位,只知贪恋打猎,忘记了国家的忧患,想到的只是飞鸟走兽。田猎之类武事不能太多,太多了会不利于夏后氏。我作为主管田猎的臣子,谨以此规劝君王左右。“芒芒禹迹,画为九州。经启九道,民有寝庙,兽有茂草,各有攸处,德用不扰。在帝夷羿,冒(冒,贪恋——笔者注)于原兽,忘其国恤,而思其麀牡。武不可重,用不恢于夏家。兽臣司原,敢告仆夫(仆夫,君主左右,这里没有直言君主,有以仆夫代称之意——笔者注)。”

从夏初的《五子之歌》到周初的《虞人之箴》,先贤不断总结政治经验。作为中华文明的宝贵组成部分,我们怎能视之为“专制落后”,弃如敝履!

经文:

太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德,黎民咸贰。乃盘游无度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穷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厥弟五人御其母以从,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

语译:

太康虽然身居天子之位,却不好好作为。只是追求安逸享乐,未能专心治理国家,丧失了作为一国之君的德行,所以百姓都心怀不满。太康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自知,对于百姓的态度也不在意,依旧沉浸在享乐之中。有一次他带着家属、亲信去洛水的南面打猎,在那里连续游玩了一百多天也不回去。这时,有穷国的国君羿就趁着老百姓对太康不满起兵造反,并在黄河设兵阻挡太康回国都。跟随太康一起去狩猎的五个弟弟在洛水一拐弯处侍奉他们的母亲,并等待着太康。当他们得知后羿起兵并在黄河边阻止太康回国都时,做诗歌批评太康没有遵循先祖大禹的告诫失去民心而至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