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民主(民之主)观念更符合人类政治生活实际(《皋陶谟》一)

作者: 翟玉忠 付金才   发布时间: 2022-02-16

经义:

皋陶(gāo yáo),也作咎繇,偃姓,是大舜王朝主管司法的“士”(理官),被后世尊为“中国司法始祖”。其后代被封于英、六一带(今安徽省六安市),至今当地仍存皋陶墓。

《皋陶谟》舜、禹、皋陶君臣三人讨论为政之道。文章开始,作者开宗明义:如何实现德政,如何能够“明明德于天下”?

其逻辑同《尧典》类似,都是通过修身、齐家、最后达到治国平天下的目标,明确提出由近及远的逻辑。这里我们更清楚看到:《大学》三纲,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明明德不是本,而是末,德行、德政,“允迪厥德”才是目标。宋儒的解释颠倒了本末次第,错误地认为修养从明明德开始、再亲民,最后达到止于至善的境界。

皋陶认为治国理政的关键是如何选拔人才,选拔人才的关键在于了解下级,知人。知人、任人(官人),安民,这是治国理政不可分割的三个方面。“知人则哲”,“哲,智也”,领导者能够发现德才兼备之人是领导者智慧的体现;“安民则惠”,能将社会治理好,百姓安居乐业是政治家的功德。大禹指出,若能在内圣方面达到智慧的境界,外王方面惠及百姓,任何内外的不稳定因素,敌人都用不着担心——因为政府是民心所向,民心所归,受到人民的普遍拥护,“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能哲而惠,何忧乎驩兜?何迁乎有苗?”

“由近及远”是内在修养与事业成就的共通准则。不仅内在修养要从修身(心)开始,一统天下,成就王霸业也要由近及远,后来这成为《管子》王霸术的核心思想,即中国古典外事理论三原则:先内而后外,先近而后远,先文而后武——对于中国古典外事理论的详细阐述,可参阅拙著《智慧简史:从旧石器到人工智能》丙编第二章《平天下策——《<管子>古典外事理论三原则》,该书由华龄出版社2021年出版。

从尧舜时代起,中国政治的核心就是选举出能为百姓作主的“民之主”,而不是西方政治所追求的抽象民主——因为在现实生活中,随着社会组织的规模越来越大,普通民众不可能直接参与国家治理,人民不可能直接当家作主,最现实的途径只能选拔出合格的“民之主”。在此意义上,中国古典政治学的民主(民之主)观念,更符合人类政治生活实际。

所以从四千多年前的尧舜时代起,中国文化中政治论题的核心就是如何实现选贤与能,而非自由公民全民参与的民主。

其实对于公民只有几万人的希腊城邦直接民主经验,西方哲人大多持否定态度。

柏拉图《理想国》有名的船长隐喻,以航海家的航海术比喻国家治道,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西方抽象民主观念的核心问题,即西方社会不将政治当作一种专业技艺,乃至否定这一技艺,事实上航海术如治国之道,并不与民众赞成不赞成直接相关。《理想国》借苏格拉底之口说:“其实,真正的航海家必须注意年、季节、天空、星辰、风云,以及一切与航海有关的事情,如果他要成为船只的真正当权者的话;并且,不管别人赞成不赞成,这样的人是必定会成为航海家的。”(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商务印书馆,2017年,237~238页。)

21世纪的现代民主国家,没有任何治国理政经验的演员、商人都可以成为一州之长、一国元首,不是因为这些人德才兼备,仅仅因为他们是民选的。这类人掌舵的国家之船是极其危险的,随时有触礁翻船的危险——今天,人类对民主的迷信已经达到了荒唐地步!

经文:

曰若稽古皋陶曰:“允迪厥德,谟明弼谐。”禹曰:“!如何?”皋陶曰:“慎厥身修思永惇叙九族庶明励翼迩可远在兹。”禹拜昌言曰:“俞!”

皋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能哲而惠,何忧乎驩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

语译:

此文是根据古代史家严谨的口耳相传内容整理而成,绝非杜撰,并非民间传说故事。在口耳相传和整理成文时,文风可能有变化,但其所言之事当为信史。

帝舜召集大臣皋陶和禹等开会,讨论治国理政的战略方针。第一个发言的是皋陶,皋陶认为,如果要继承帝尧的事业,将帝尧开创的事业推向更高水平,必须解决两个问题,一是治国理政形成明确战略方针;二是大臣们要团结一致,灵活执行所达成的战略方针。禹回应说:“同意你的看法,能更加详细地讲讲吗?”因为自己观点得到禹的积极回应,皋陶接着说:“首领们对于自己的道德境界和治理能力不能懈怠,要不断提高;关于治国理政,要从全局和长远角度加以谋划。首领们要毫不含糊地管好所领的部族,这样族外之众民就会主动拥护你,因为他们通过事实认可了你的道德境界和治理能力。如果这样做,首领们的影响力就会由近及远,逐渐扩大。”禹十分赞同皋陶的观点,说:“你的观点很正确。”

皋陶说:“核心治理能力,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发现选拔人才,一是为民众解决实际问题,让民众生活得更好。”禹说:“两个方面都做好,恐怕像帝尧也觉得困难吧。能够将德才兼备之人发现选拔出来,这是领导者的智慧。智慧的领导人能任用人才为民众服务。能为民众解决困难,让他们生活得更好,这是领导者对民众的恩惠,是其仁爱之心的表现。民众坚决拥护这样的领导者。若能够知人善任,执政为民,就不必担心驩兜,不必迁徙流放苗民,更不必担忧自己被巧言令色和宵小之辈所误导或围猎。”